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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阿恒委屈得有點想哭!

  昨日是誰一本正經地教育自己,說是作為國之儲君,不可一日荒廢學業。到頭來呢,他一國君主都沒回來。而辛苦裝病的分明是自己,被熱得半死的也是自己,他卻不能多和娘親多待一會兒呢?

  此刻在天攬閣,江載初陪韓維桑用了晚膳,心情甚好,攜了她的手道:「咱們去園子裡走走可好?」

  韓維桑默默看了他幾眼:「你今日不走了嗎?」

  「自然不走了。」他神清氣爽,理所當然道,「要去哪裡?」

  白日裡終於見到數年未見的侄子,見他如今俊秀挺拔的眉眼,她這個姑姑,只覺得說不出的高興。

  只是江載初早早地將他送走了。

  至於兒子,今日壓根沒送過來。

  「可……阿恒和阿莊,他們……」韓維桑略有些躊躇。

  「他們每日在宮中都有許多功課要做。」江載初輕描淡寫,「天子侯爵,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做的。」

  「可我……著實想他們。」

  韓維桑的聲音輕輕柔柔,又低著頭,皇帝便瞧不見她的臉色,心中驀然想到一件事,聲音有些沉沉。

  「若只是一個我,這輩子,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再見我?」

  初春的夜晚,天氣涼涼的,又仿佛帶些微甜,韓維桑知他心中的鬱結,想了想,反手與他十指交扣,輕聲道:「那時我中了你那一箭,一時閉了氣,他們就以為我死了,將我拋在了那裡,是顧飛找到了我。我那時還醒著,求他帶我離開……我怕自己死在你面前,若是那樣,你不知道該多難過。」

  江載初停下了步子,澀然一笑。

  「這一生,我在你面前出現,又離開,反反復複那麼多次,我若是你,也早已放棄了。」她緩緩將頭靠在他胸口,聽到那顆跳動得平穩有力的心,低聲道,「多謝你一直這樣堅持,一直不曾放棄我。」

  他伸手將他攔在懷裡,恍惚間想起前塵往事,忽然覺得能有靜靜相擁的這一刻,真正如同奇跡,他和她,竟也這樣走過來了。

  「後來他們告訴我,我已經有了阿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緣故,身子也好的快了。那時你已稱帝,我心中想著,天下女子千千萬萬,如今你萬人之上,總能找到合適之人……」

  「所以你就躲著,原本是打算這輩子都不讓我知道你們母子還活著嗎?」

  她自他懷中仰起頭,討好地蹭了蹭:「這幾年過去,卻一直沒聽說皇帝立後納妃。」她眼睛晶晶亮,「我猜,是你的倔脾氣又犯了。」

  江載初低頭在她眉心輕輕一吻,皎皎月色落在兩人身上,涼涼似水:「當日我一箭射你胸口,往後的每一日,我都在這樣的夢中驚醒……你要我怎樣去接受枕邊睡著旁的女人?再說,我也曾答應過你,從今往後,再不會有別人。」

  「那時你自說自話時許下的諾言,我都已忘了。」韓維桑低低笑了聲,卻被他一把攫住下頜,抬了起來。

  「維桑,每一次,我向你許下的承諾,心中都是當做一等一重要的事!」江載初有些惱怒,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猛然間低頭吻了下去。

  她微微踮起腳尖,雙手亦攬在他的頸後,溫柔地應承著他,最後,輕喘著氣,笑著躲閃開:「這次我真的記住了……」

  他略略放開她,唇指間的甜美尚在流連,心中的微怒也散盡了。

  「說真的,如果我不把阿恒送回你身邊,你真打算就這樣和大臣們對峙嗎?」

  「是啊。」江載初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不想娶別人,他們還能奈我何?就算是死了,死前給他們找個皇帝不就行了。」

  韓維桑咬了咬唇,他似乎沒對自己說實話。

  「江載初,你實話告訴我……你心中,原本是不是打算立……」她輕輕吸了口氣,「阿莊。」

  他略帶詫異地看他一眼,眸色旋即如常,朗朗一笑道:「瞞不過你。」

  「這怎麼可以!朝中百官怎麼會答應?」韓維桑苦笑,「你太胡鬧了。」

  「怎麼不可以?你不在的時候,阿莊跟在我身邊,和親生兒子也沒差。」他深深凝睇她,「再說,他身上總有你的血脈在……無論給你什麼,我總是甘願的。」

  韓維桑克制住哭意,輕聲道:「你總是對我這麼好。」

  「不說這些了,阿恒能回來,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江載初帶著她網花叢更深處走去,真正志得意滿。

  「元皓行……也能讓他回來了吧?」韓維桑輕聲道,「這些年我再錦州,親眼見著他真正將那裡治成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樣的人才,你不用,也太可惜了。」

  「嗯。」既然她還活著,江載初覺得心中那口悶氣倒也消了,淡淡道。

  「阿恒能順利送到你身邊,也是多虧元大人幫忙。」韓維桑笑道,「不過這件事,我也知道,他是一定會幫的。」

  「哦?」江載初的眼睛莫名地輕眯起來,這件事,他之前還不知道。

  「阿恒不是你讓人送到礬山半山亭的嗎?」江載初頓了頓,輕笑,「我知道當日劍雪的事,你還有些瞞著我。」

  韓維桑怔了怔:「那時你為何不……揭穿我?」

  江載初伸手揉揉她的頭髮,輕聲道:「那時雖然惱你,也不得不拿劍雪來威脅你……可我心中並不想真正將劍雪毀去。若沒了劍雪,只怕萬一我不在你身邊,又真的要派上用時,你獨力難支。」

  韓維桑微微怔了怔:「真正的劍雪,其實不過是皇宮侯爵大臣府上赴日繡女們……地位雖低微,卻能探聽到許多朝廷大事。昨日是我請李女官帶我進到此處,也是宮中繡女替我牽的線。你……別怪她們。」

  江載初確實也是第一次聽說,見她略帶憂慮的樣子,低聲撫慰道:「將你送回到我身邊,我重賞她們還來不及。」

  「不過如今川洮平民生活富足起來,卻也不用將女兒賣給富貴人家做繡娘了,以後劍雪……也會漸漸沒有了吧。」

  江載初應了一聲,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難怪元皓行沒跟著眾人湊這個熱鬧。這麼說了,他安排阿恒到是身邊,是早就知道你好活著這件事了?」

  「嗯,也沒有很早,我是在七月的時候,派人同他聯繫……」

  「他卻不告訴我?」江載初冷冷笑了聲,「你還替他求情,讓他早日回來?」

  「嗯……」

  「依我看,他還是再留在錦州歷練幾年吧。」江載初的語氣斬釘截鐵。

  韓維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相勸,卻見皇帝表情已轉為溫柔,「走累的話咱們回去休息吧。」

  「江載初,你為何不問我今後如何打算?」她拉住他的手,終究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江載初看著她,不意她會這麼問,皺眉道:「這還需要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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