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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江載切分明聽出他的嘲諷之意,卻也不惱,淡然道:「這正是江某要與顧大哥商討的事。」

  他簡略地將鐵浮屠說了,顧飛面上浮起難以胃信的神色:「真有這麼可怕的的騎兵?」

  「說來也不怕顧大哥見笑,我麾下關寧軍與鐵浮屠交戰兩次,皆大敗而歸。我雖有破解之法.奈何手上無人可用,才想到了你們。」

  「我們?」

  「鐵浮屠衝擊力雖大,行動卻緩慢,是以我四處尋覓一支負重輕、馬術又極為精湛的騎兵,可以用最短的時間,破他們的陣法。」江載初定定看著顧飛。

  「這世上,若說有著最輕便鎧甲、騎術又個個精湛的,真正只有你們了."

  言罷,江載初示意顧飛靠近,手中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邊畫邊說。

  顧飛時而沉思,時而點頭稱是,聽到後來,站起道:「口說無用,殿下,咱們去馬場試練一回?」

  兩人去了練馬場,直到深夜才回。

  韓維桑見他滾了一身泥回來,駭然道:「你去做什麼了?顧大哥找你打架了嗎?」

  江載初也渾不在意,不經意問道:「你曾救過顧飛?」

  韓維桑想了想,輕笑道:「還是瞞不過你。」

  「那年朝廷下令我爹剿滅洮道馬賊,我爹自然不敢違抗,官兵清繳了許多賊寇。可我爹也知道那些都是活不下去的農民,加之他們也算盜亦有道,搶掠時並不殺人……所以.最後並沒有殺那些人,只是遠遠地流放了。」

  「那是在你來錦州之前,那時為了堵住周景華的彈劾,阿爹還給他送了許多財物……後來旁人以訛傳訛,不知怎麼的,就成了我救過他們。」韓維桑抿唇笑道,「他們雖是賊寇,卻很感念阿爹。果然,有好幾年未再做馬賊,這洮道也清靜了許多。後來朝廷賦稅又加重。民不聊生,他們便重又幹起了這勾當,當時蕭將軍才將他們請了出來,劫掠你我入京的車隊。」

  「原來如此。」江載初點頭道,「顧飛雖是草莽,倒是有錚錚鐵骨。」

  「你覺得他們能破鐵浮屠嗎?」

  「十成中總有五六成吧。」江載初輕描淡寫道,「莫想太多了,你早些睡下吧。」

  翌日,小鎮上果然人馬喧嘩,四下的鄉親們牽著自己的馬,負著一套看上去許久未用的藤甲,陸續趕來了。

  川洮的男子個子不高,看上去黑瘦,卻又不失精悼.往往是某一鄉里來兩三人,彼此間熟絡地打著招呼,叉結伴去顧飛設下的數個接儔處。

  最後被招募入伍的每個士兵.皆是顧飛遴選過的。

  韓維桑看著一張張樸素、平淡無奇的臉。分明還足農夫模樣,著實難以想像他們也曾經舉著大刀,做過馬賊。

  身旁有個男子牽著馬往前走,不經意間撞到了韓維桑.忙略帶欺意道了聲「抱歉」。

  韓維桑卻覺得他有些眼熟,出聲喊住他:「你——你不就是——」

  那中年男子只得停下腳步,訥訥笑道:「小姐還記得我?」

  面皮黃瘦,下頜上幾根稀疏的鬍子,就連江載初都認出來了,那是他剛到錦州時偷他錢包的小賊。

  「我,我不是來偷東西。」那人結結巴巴道,「我是去打仗的。」

  「你?」韓維桑有些吃驚.「你曾經做過……馬賊嗎?」

  「之前做過,後來大家都回家種地了.也養得活老婆孩子,我也就改了那偷摸搶劫的毛病。」那人抓了抓頭髮,「昨天有人來村裡.說是那些洛人不頂用,快打不過匈奴人了,咱雖不喜歡他們,也不能看著那些蠻子打到自己家裡來啊!」

  「你家中老小呢?」

  「都存著糧呢,夠他們吃個半年一年的。」那人笑了笑,竟也沒了當日那股子油滑的味道,「那日的事,實在對不住了,也多謝這位公子沒有將我送官。」

  「你此去戰場,不怕死嗎?」江載初忽然靜靜問遒。

  那人抹了抹臉,低頭想了半晌.方道:「昨晚來募兵的兄弟道理說得明白,這仗咱們不打.將來就是老婆和娃子受苦.那時為了一象老小,我馬賊也當了,錢袋也偷了,都是九死一生的勾當,打仗還有什麼好怕的!」

  韓維桑看著他平凡甚至有些醜陋的臉。他的辭藻並不華麗。甚至結結巴巴的.她卻覺得眼眶微熱——

  這幾年的時間,她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守護腳下的這片土地和這些再普通不過的人。

  她也曾經覺得太過疲倦,難以支撐.

  可到了這一刻。她真正覺得。自己所做的那些。都是值得的。

  遠處有人喊;「張二,我替你簽了!」

  他遠遠答應了一聲,一骨碌翻身上了自己牽著的那匹瘦弱的馬匹,朝兩人拱了拱手:「我先過去了,兩位,再會了。」

  韓維桑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無意識地握緊了江載初的手,輕聲道:「你答應我……會帶著他們打勝仗,讓他們能……回家。」

  江載初微微偏過頭,聲音低沉:「將他們盡數帶回來,我或許做不到。可是,維桑,我允諾你,只要在戰場上一日,我就會和他們在一起,絕不背棄。」

  韓維桑握緊了他的手,他的眉眼沉靜,溫暖堅定的力量,也一併傳遞而來。

  到了第三日,小鎮上便容納下了遠不止五千人。

  因十崖鎮上有數個曬穀場,被辟為新兵操練營,顧飛開始著手訓練新入伍的士兵們。

  江載初午時過後匆匆回來,「我下午送你回去。」

  韓維桑怔了怔:「這麼快?」

  他淡淡看她一眼,又若無其事轉開目光,只說了一個「嗯」。

  顧飛抽身出來,親自將他們送至小鎮外,臨別之時,這個其貌不揚的漢子朝韓維桑拱了拱手,大聲笑道:「郡主,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了。」

  身後江載初將韓維桑的風帽拉起,烏金駒歡嘶一聲,直往前奔出去。隔著風帽,他的臉頰在她側臉輕輕摩挲,溫暖而貼切,忽聽她輕聲問:「你何時走?」

  他的目光注視前方,並不願回答她這個問題,卻也不得不說:「明日。」

  她在他懷裡微微蜷曲起身子,並沒有什麼反應,只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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