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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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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未晞走來,牽過阿莊的手,笑道:「咱們練字吧,小姐醒來還要檢查呢。」他拉著阿莊走開,經過江載初身側時,目光猶自惴惴。 因為赤箭有安神之效,每日浸泡完藥水,韓維桑總要沉沉地睡上一個時辰。 未晞給她換上衣裳,扶她走至床邊,低聲道:「上將軍來了。」 「嗯。」她眼神已經微倦,正欲躺下去,卻見未晞為難的樣子,又問,「怎麼了?」 未晞至今還能記得在長風城他對小姐兇神惡煞般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若是他問起之前的事……」 「他不會問你的。」韓維桑安慰般輕輕拍她的手,閉上了眼睛。 因為藥效,往日裡這一覺皆是無夢,仿佛墜入了黑暗的深淵。韓維桑又體寒,即使早早在被內放了湯婆子,沒沒覺得那個深淵總是又暗又冷。 可這一次,不知怎麼回事,仿佛有人生了火,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暖和,以至於神智慢慢回來時,竟貪戀這夢裡的溫暖,不願睜開眼睛。 她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強迫自己睜開眼。 江載初就睡在身邊,蓋著統一床棉被,自己枕著他的手臂,正縮在他懷裡,向來冰冷的雙腳因為貼著他的腿,竟也暖烘烘的。 他亦是沉睡,許是剛剛沐浴,頭髮還是濕漉漉的,隨便撥在一旁,眉眼鬆弛,嘴唇勾著笑意,不知在做什麼美夢。 韓維桑睜大了眼睛,适才匆忙的一瞥,她並未看得如何仔細。 可現在再看,他是真的瘦了,兩頰都凹陷下去,更顯得五官的深邃立體,眉骨處幾乎凸出來,而劍眉斜斜揚起,幾乎插入鬢間,只是如同裁剪過的鬢裡,竟混雜了一絲白髮,是老了嗎? 就像自己照鏡子時,也能發現眼角下極為細微的皺紋。 她的眼眶微微發燙,身子輕輕動了動,他在夢中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手臂更加用力,將她扣在懷中,不讓她離開。 韓維桑慢慢降頭低下去,額頭抵著他結實的胸口,重新閉上了眼睛。 而她並不知道,在她又睡去之後,江載初卻悄無聲息睜開眼睛,用一種緩慢而堅實的力量,一點點地將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懷抱。 韓維桑第二次醒來時,對上他清醒的雙眸,雙頰緋紅,掙扎這便要起來。 「陪我躺一會兒。」江載初靜靜地說,輕撫著他的肩膀,仿佛在懇求,「就一會兒。」 他的手臂抱著她,這樣用力,他也無從選擇。 「每一日我在軍中,和匈奴人對陣的時候,都在擔心……擔心你有一日悄無聲息就走了。」他將臉埋在她烏黑如瀑的秀髮間,喃喃地說,「幸好你還在。」 「上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裡?」韓維桑遲疑著問,「匈奴人被打敗了?」 江載初不答反問,「你還叫我上將軍?」 她在他中怔了怔,如今她早已習慣稱他上將軍。 「有一件事,我還未謝你……」韓維桑鼓起勇氣道,「這三年,多謝你一直照看著阿莊。我一直怕他獨自留在錦州,做著有名無實的洮侯,終日被人擺佈,變成了怯懦遲疑的性子。多謝你將他保護起來,他如今……和我預想的,很不一樣。我……很高興。」 這三年時間,江載初一直扶持楊林,又將洮侯接到一處別苑,由專人看管。阿莊每日心無旁騖地習武練字讀書,從未收到政局影響。 江載初輕描淡寫道:「將來天下大定,川洮這一帶,終究還是要還給他的。我怎能看著他自小成為傀儡,你試了自己的性子。」 她怔怔地自他懷中抬起頭,他亦低頭看著她,聲音溫和:「再者,他也是我的侄子。我本該這麼做。」 韓維桑此刻心中一片茫然,全然不知他一句「也是我的侄子」是何意,想要說些什麼,卻無從說起,只能愣愣的看著他。 「我曾想你求親,是你不願意。我為你傷痕累累,反出洛朝,這些不是你對別說的嗎?」江載初長長歎口氣,伸臂抱緊了她,嘴角笑意輕柔,「我江載初這一生,也只遇到了一個你,如今,你可還願意嫁給我?」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不知所措。 這幅樣子極是可愛,江載初忍不出湊過去,與她鼻尖廝磨,有動情的吻了下去。 良久,韓維桑用力推開他,微微氣喘,卻搖頭,堅決道:「江載初,我不願意。」 他深深看著她,並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眼神有一瞬間黯然:「你還是不信我。」 韓維桑掙扎著坐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並不望向他,輕聲道:「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我信將來總有一日,四海升平,九州清晏。可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她的眼神有些輕微的迷離,遙遙地望向那裡,最終聲音變得清晰,「江載初,會有那樣一日的。所以,你絕不能娶我。」 他坦然望著她,想了想,低聲道:「是擔心沒有子嗣嗎?」 「不,我並未想那麼久遠……」韓維桑靜靜道,「只是過往的那些事,便是你原諒我了,我也沒法原諒自己。」 如今再提起那些事,江載初總覺得仿佛隔了前世今生,那些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至於其中的愛恨,他也不願再去分辨了。 可他知道她素來固執,也知一時間無法勸她回心轉意,索性略過這個話題不說,只是貪戀一般看著她,此刻她在自己身邊,便已心滿意足。 韓維桑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你過來這裡,誰替你鎮守中原?」 「元皓行。」 聽到這個名字,韓維桑眼神略略閃爍了一下,欲言又止。 倒是江載初不甚在意道:「他還不知道自己替你和景雲背了黑鍋吧?」 韓維桑頗有些心虛地望向他:「你早就知道了嗎?」 「你何時和景雲串通的?」江載初淡淡看她一眼,「那是送走薄姬,冷靜下來,我就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韓維桑轉開了視線。 「你來青州府找我,心中自然是存著幾分對過往情分的把握I。可元皓行,你同他毫無淵源,怎會求他相助?」江載初頓了頓,「我只是氣你,即使到了後來,亦不肯對我說半句實話。」 他亦坐起來,口中說著氣她,可眼神卻是平靜而和煦的。又問:「那個時候你自顧不暇,為什麼要將薄姬送回我身邊?」 他有些彆扭地看她一眼,其實心中想問的是另一句話:「難道你對她,真的沒有半分介意?」可到底說不出口,良久,才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行軍打仗,帶個女人在身邊很方便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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