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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有一古法,可以令中蠱之人不死。只是蠱毒反噬,便是蠱主身死。」老人歎口氣,補充道,「必死無疑,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分明是極晴朗的天氣,江載初卻覺得狂風驟雨暴起,迫得人無法呼吸。

  三年前,她給自己下蠱,便已布下反噬這一步嗎?

  三年後,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令他覺得她已變了一個人,再沒有生機與活力,只餘下死氣沉沉與強顏歡笑。

  她只求他恨她,她罔顧他不顧一切的挽留,原來只是因為這樣。

  她要死了。這四個字跳進腦海,江載初隻覺得徹骨寒意:「先生,她還能……活多久?」

  「韓家精通蠱術,她能熬過這三年,已是不易……」老人撚須沉吟道,「上一次我見她,寸脈已被壓制,若是蠱毒將尺脈也一併壓制,那便是回天乏術。」

  「還有多久?」他追問。

  「說不準……或許還有一年半載,又或許是,須臾之間。」

  話音未落,江載初已大步離開,徑直牽過了親衛的馬匹,向定州方向疾行而去。

  第七章 迷心

  定州是在永寧西南方向,這一路難民流民並不算多,還不見亂象。

  馬車走得並不快,停停歇歇,眼看要入夜了。

  韓維桑倚在車廂內,半夢半醒時,總是被自己的咳嗽嗆醒。

  這一醒,便再也無法睡過去,直到馬車一頓,停了下來。

  韓維桑等了一會兒,心下微微覺得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忽然車簾被掀開,黑影靜靜停駐在車前,影子一直拖到自己腳尖處。

  韓維桑胸口微涼,雙手握拳放在身側,心知江載初這樣追上來,必不是什麼好事。

  他背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只覺得身子一輕,已被抱出了馬車。

  「江載初,你昨晚答應了我的。」韓維桑被他放上馬背,用力掙了掙,驚怒交加。

  她還是鮮活的,暖和的,她還能同自己說話,一顆提著的心慢慢落回了胸腔。他將她緊緊攬在懷中,聲音透過胸腔,沉沉地傳至她的耳中。

  「韓維桑,這世上,你若是做了一件事,我用不會原諒你。」

  韓維桑微微顫抖起來,仿佛有預感他會說什麼,卻強笑到:「將軍在說什麼?」

  江載初抱緊了她,幾乎要將她的身子勒成兩半,咬牙切齒:「我不許你死。」

  韓維桑只覺得一顆心跳的又急又快,這樣炎熱的七月中,她一直在發寒,卻又出了一身虛汗,越發的難受,只能艱難地回過頭去看他,勉強道「將軍你說笑了……好端端,我怎麼會死。」

  他定定看著她,瞳眸如同上古寒玉,直接握緊,隱約能聽到喀拉聲響:「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中迷心蠱後卻沒有死?」

  韓維桑皺起了眉,很快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笑意中帶著一絲憤怒,他咬牙切齒道:「到現在你還不願對我說實話是嗎?」

  許是他此刻的表情太過猙獰,韓維桑避無可避,慌亂間拽到馬匹韁繩,駿馬嘶鳴一聲,便往前躥出去,身後車夫侍衛呆呆看著,尚未反應過來,月光下兩人便已消失在塵煙中。

  兩人並乘一騎,往前奔出了十數裡,江載初終於緩下速度。

  官道上空無一人,只有盡頭處那輪圓月,明晃晃地懸著,幾絲雲翳漂浮而過,更顯得清幽。他的呼吸就在韓維桑身後,又從發間拂過,帶著溫熱的癢,暖得不可思議。

  「阿莊已經就出來,你再無牽掛了是嗎?」

  「韓維桑,在你心中,我究竟算是什麼?」

  他一字一句地問,她的手伏在他的手背上,指甲深深地掐陷下去。

  他雙臂用力更緊,將她抱在自己胸前:「當年你給我下的,是不是迷心蠱?」

  她沉默了良久,淡淡道:「時間那麼久,我忘了。」

  「你對我,當真連一句實話都不願說嗎?」

  他的下頜輕輕擱在她的頭上,語氣平靜似水,「你若死了,可曾想過我會怎樣?」

  江載初的語氣是真的平靜,仿佛是在說起一件不甚重要的家常往事。可韓維桑卻越加心涼,脊背僵硬,默然不語。

  江載初將她抱下馬,彼此面對面站著,伸手替她撥開散亂的髮絲,一字一句:「維桑,我信這世上,再艱難的困局,也能找到出路。可前提是,你要告訴我實話,我們總能找到法子。」

  江載初有意讓她看著他的眼睛,那樣沉著,不驚不亂,聲音中亦有著令人神定的力量。

  可韓維桑想,又有什麼用呢?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眼淚重新落回去,淡淡地說:「早死晚死,總歸是這一條路罷了。」

  他的聲線變得異常強硬:「可這條路,我不許你先走。」

  夏蟲悄鳴,江載初的目光落在他下頜的淤青上,昨晚那一幕在心底掠起,似是有一根根針無聲地刺入心底,良久,他輕聲道:「厲先生已在府上,你隨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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