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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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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郡主知道為了控制楊林,甯王又在洮地佈置了多少暗線嗎?」 她的胸口如遭重擊,臉色驀然間變得慘白。 「你是說,江載初在扶持楊林上位、逼宮,引我主動去找他?」韓維桑喃喃將這些話重複了一遍,只覺得望出去一片茫然,一時間不知身處何處。良久,只是閉上眼睛,慘然一笑:「可我並不值得,他這樣費盡心機。」 「為了你走投無路的這一日,甯王可是籌措了三年。」元皓行悠悠道,「你說,你值不值得呢?」 接下去的數日,元皓行快馬兼程趕往北方,倦極之時,便就地搭起帳篷,睡上兩個時辰便又趕路。 這一路的情況越發令人擔憂。 越往北走,便遇到更多流民。元皓行親自詢問過難民們,卻得不到確切的情報。 有人說皇帝太后已被匈奴人抓了,京城也被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也有人說軍隊前去勤王,阻擋住了部分匈奴,他們才能跑至此處。這其中大部分的訊息皆是以訛傳訛,自然不可相信,可唯有一點是確認無疑的——太皇太后攜著小皇帝,果然已經棄守京城了。 這一日他們已趕到禹河邊,河上架起的浮橋亂糟糟擠滿了難民,不時有人尖叫著墜下水去。元皓行在河邊已休整了一個時辰有餘,韓維桑抱膝坐在樹下,神色懨懨,不知在想什麼。 「郡主的病一直未見好嗎?」他沉吟片刻問,「現在又不適了?」 許是因為連日趕路,她更見消瘦,淡淡道:「無妨。」 「甯王在禹河對岸的永寧城與匈奴對峙,若是行程順利,後日就能見到他。」元皓行仔細觀察她的神色,「郡主到了永寧,當可安然休息。」 韓維桑怔了半晌,想不到,如今他們離得這樣近了。 「他知道……你要去見他嗎?」 「在等甯王回信。」元皓行直言不諱,「當下這種情形,他也不得不見我。」 她重將臉埋進雙膝之間,再不言語。 前去探路的侍衛還未回來,倒是有幾戶剛剛從對岸過來的人家尋了個地方坐下了,就在離韓維桑不遠的地方,開始分食乾糧和水。 「老丈是從哪裡過來?」元皓行主動與其中一位年歲頗大、面容威嚴的男子攀談起來,「對面情勢如何?」 「老朽帶著這一大家子,是從涿郡避難而來。出城時,上穀郡和漁陽郡都已經破了……唉,匈奴人真是牲畜不如啊,足足燒殺了兩日兩夜,姦淫擄掠不說,還把孩子挑在槍尖上取樂。」許是想起了那些殘酷的畫面,老丈打了個哆嗦,搖頭道,「唉,幸而逃了出來,聽說涿郡也是被毀了。」 「老丈一路過來,洛軍沒有抵抗嗎?」 「先時沒有,好幾個郡守一聽是匈奴人來了,城中守軍又不多,便都棄城跑了。」老丈歎道,「只到了永寧城,咱們才打了個勝仗呢。」 一說起這個,周圍又有些人圍過來,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咱們都是親眼看到的!那位將軍帶著騎兵與匈奴人對陣,就在離永寧城不遠的那塊平地上,從早上一直打到下午,把那幫畜生都給打蒙了!別的郡要不棄了,要不閉著門,只有永寧城將我們收了進來,將軍還跟我們說,若是還不放心,可以出城再往南方躲躲。終有一日,他會替我們收復故土。」 元皓行安靜聽著,嘴角微微一勾:「哪位將軍?」 「就是……就是……」人群安靜了一瞬,仿佛這問題頗為為難。 「就是那位上將軍。」忽然有人道,「之前朝廷說他是大逆賊,如今我是不信了!」 周遭又是靜了一瞬,響起一陣附和之聲。 「是啊!朝廷都不管我們了,也就上將軍還顧著我們!」 「那麼多郡城沒有一個肯收留我們,只有永寧城開城門,上將軍說我們可以去他的封地,直到匈奴人被趕走……」 「皇帝都跑了,哪還顧得上我們……」 韓維桑不自覺地去看元皓行的表情,他的嘴角微抿著,其實看不出喜怒,眉眼沉靜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麼思緒,只讓人覺得深遠。 探路的侍衛說話間便已回來了,低低地在元皓行耳邊說了幾句話,元皓行便站起來,朝眾人拱手道:「老丈,我們先行趕路了。」 「你們,你們這是往北方走嗎?」老丈驚疑道,「那邊去不得啊!」 元皓行卻沒說什麼,只笑了笑,往浮橋走去。 「看來甯王已經同匈奴人打過一仗了,倒是收攏人心的好時機。」元皓行淡淡道,卻不知是不是說給韓維桑聽的。 韓維桑腳步一頓,側身望向身邊神情從容的男子,緩聲道:「韓維桑雖是女流,卻覺得大人這句話錯了。」 「哦?」 「所謂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當此國難,皇帝已南逃,如今在浴血奮戰的,只有一個江載初。大人卻只用權術之道揣測他此刻所為,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元皓行臉色微微一沉,淡聲道:「未想到郡主卻是甯王的知己。」 「我並非他知己,他也恨我入骨,只是他那個人,只怕我比你更瞭解一些。」韓維桑微微一笑,舉目望向遠處茫茫人群,那些不安、驚恐、悲慟一一收入眼中,「我素聞元家忠君,我卻以為,忠君更應忠天下。」 她抬手攏了攏鬢髮,心中無限涼意:「都是江家的天下,大人何必這般執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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