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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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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頭看了她一眼,秀麗的側顏,嫣紅的薄唇,以及秀挺的鼻子……他一直刻意不在想,今日她穿著嫁衣,是多麼美麗……而他陪在她身邊的時光,卻只剩下這數十步路而已。 他要親手將她,送至皇帝身邊。 從此深宮幽幽,再難相見。 「你會在哪裡?」她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 「你和皇帝之間。」他胸口一片透涼,「只要你抬頭,我便在那裡。」 郡主入殿,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稍稍眯起眼睛。 他的目光苛刻地又一次從頭至尾打量維桑,最終停留在她珠簾後隱約的五官間。雖然已經聽王祜說起過,可是眼前這穿著嫁衣的少女,竟是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秀美。她的目光透過那些玉珠,有些羞怯,亦有些安靜地同他對望。 是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 皇帝心中一喜,安然坐著,將目光落在了她身邊的甯王身上。他並沒什麼表情,比起往日,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唇角笑意加深了數分,皇帝招來身邊內侍,低低吩咐了一句。 兩側官員們魚貫而入,禮官開始宣讀詔書,待到宣讀完畢,文武百官皆跪下,齊呼萬歲。 皇帝慢慢站起來,走向維桑。 維桑亦是伏在地上,這針落可聞的殿中,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顆心砰砰直跳,就連腦子也是恍惚著的,一副又一副淩亂的畫面四散飄逸。 杏林中和他初遇,深夜的錦州城他拉著自己疾馳在小巷中,大雪紛飛的那一晚,他低下頭,溫柔的親吻自己…… 可那些往事之中,大哥、父親、阿嫂,卻一個接一個的走了……戰場枉死的兵士,流離失所的難民,賣妻鬻子的族人……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正在走向自己的男人! 維桑伏在地上,那一刻,忽然覺得自己的情愛那樣渺小。 紛亂的思緒中,最為明晰的,是肩上的責任,和鋪天蓋地的恨意。 她偏過頭,靜靜等了片刻——果然,甯王感應到她的目光,亦輕輕抬起頭,眼神似在無聲詢問。她的面容平靜,只是暗暗用力咬破了舌尖,血腥的味道霎那間充滿了口腔,心中無聲地滑過三個字……對不起。 終究沖他甜甜地笑了笑,紅唇輕動。 江載初看著她的眼睛,忽然覺得全身的熱血湧上了腦海,淹沒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百官之中,看到這細微動作的,只有元皓行。 他心中滑過一絲疑慮,照理說,在這樣的典禮中,他們不該這般眼神交匯。他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卻見皇帝已經站在了郡主面前,笑著向她伸出手:「郡主遠道而來,辛苦了。」 嘉卉郡主慢慢直起身子,順從地將手放在皇帝手中。 皇帝牽起了她的手,轉向眾人,笑道:「眾卿平身。」 百官紛紛起身。 當此時,甯王亦站了起來。 皇帝與郡主離他只有三步之遠。 他大步跨上前,刷的抽出了腰間玉劍。 因入殿之時,百官皆是搜過身,不許攜帶武器,甯王身上配著的玉劍因是禮器,玉質脆弱,自然沒想到會成為此刻的兇器。 ——這個舉動太過意外,人人怔住,只呆呆看著中央立著的那三人。 甯王一把推開了郡主,徑直將那把劍插入皇帝後背。 淩厲至極的冷風劃過,皇帝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堪堪避開,肩上龍袍卻已經劃破。 他看到甯王赤紅的眼睛,以及周身散發的戾氣,大喊起來:「救駕!」 禁衛軍這才反應過來,抽出兵器從殿門口奔來。 只是含元殿寬敞之極,他們奔來也需一段時間。大殿裡一片混亂,皇帝身邊的內侍頗為機靈,拿著手中拂塵重重格向甯王手中玉劍。 卡啦一聲,玉劍裂開成兩截。 甯王只是冷冷笑了笑,反手一掌將那內侍擊得飛開,跨上一步,終究還是抓住了皇帝的衣襟。 皇帝看著這個陌生人一般的弟弟,身子開始發抖:「你——你要做什麼?!」 甯王恍若未聞,雙目赤紅,神色極為可怖,右手用力,將手中碎裂的玉劍,嗤的一聲,插入了皇帝的胸腔。 皇帝的身子抽搐了數下,口中噴出一大蓬鮮血,頓時軟倒在地上。 變故來得如此突然,太后尖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而江載初刺出那一劍後,只是呆呆站著,任憑禁衛軍將他拿下,竟是沒有掙扎反抗。 他雙目中的赤紅已經漸漸淡下去,心頭那股邪火也被澆滅,只剩下茫然。 剛才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看到維桑的眼神,耳中聽到低低的咒語聲,他便立刻抽離出了所有的意識,自己做過了什麼?! 御醫已經趕了過來,查看了片刻,站起顫聲道:「陛下……歸天了!」 江載初低頭看了看自己前襟的血跡,地上碎裂的玉劍……是自己殺了皇帝? 窒息感一層層浮上來,最後湧成巨大的浪潮,將自己席捲其中。 他又怎麼會中了邪一般,以手中玉劍弑殺皇帝? 「中邪」…… 腦海中浮現這兩個字,像是被一把鋒銳至極的劍刺進了心臟,江載初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找維桑。 她已被侍女扶起,站在禁衛軍身後,唇角嫣紅,眼神卻同他一樣,有些恍惚。 韓家是巫蠱世家,進京,遇襲,重傷,痊癒,弑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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