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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一夕之間,家中死了兄長,父親與阿嫂都病倒了,府上喪葬的事務管家大多來找維桑商議,她這才體會到操持這一個家,曾經兄長和阿嫂付出了多少心血,遑論掌管蜀地軍政之權的父親兄長了。思及兄長,維桑心中又是一痛,正恍惚的時候,錦州城防使蕭讓將軍正大步走來。

  「將軍來找我父親麼?」維桑連忙起身。

  「剛從侯爺那裡出來。」

  「蕭將軍,你臉色不大好。」維桑看著這個劍眉星目的年輕將軍,輕聲道,「父親這幾日病倒,許多事麻煩將軍了,還請注意身子。」

  「朝廷允諾的撫恤金一分都沒撥下來,不知道被哪裡克扣了。」蕭讓咬牙,壓低了聲音道,「侯爺聽了,也只說用府庫的銀子先墊上——可如今我們蜀地的府庫,哪還有錢?」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

  「甯王今日還要來弔唁,郡主你還是先回房去歇歇,一會兒陪著侯爺一起出來吧。」

  「甯王?」維桑怔了怔,她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江載初。

  「代替皇帝來的。」蕭讓唇角微微一抿,冷道,「只怕馬上要到了。」

  §婚約(五)

  韓壅換了官服,在門口迎接甯王的車駕。

  江載初隨從不多,輕車簡騎,只帶了景雲就過來了。

  按照官階品級,蜀侯還需向他行禮,他連忙伸手扶住了,「不用多禮。」頓了頓,又道,「侯爺身子好些了麼?還請節哀順變。」

  韓壅因這一場大病,清瘦了許多,一夜之間,連帶著頭髮都白了大半。此刻他已恢復了冷靜:「好了許多了。」

  身旁侍從遞上了一個錦盒,江載初道:「這是本王從西域帶回的歸元丹,侯爺大病初愈,還需補一補元氣。裡邊還有一支雪蓮,有明目之效,不妨讓世子妃用一用。」

  韓壅道了謝,又命人收了起來。兩人行至靈堂,江載初下意識地看了看一旁戴孝的韓家人,卻沒見到維桑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卻聽到清脆的童聲喊道:「甯王叔叔。」

  他轉過身,阿莊被人牽著,正向自己走過來。小娃娃穿著一身白衣孝服,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因為驀然見到他,表情還有幾分高興。

  他唇角抿出了一絲笑,目光慢慢從阿莊身上,挪移到牽著他的那個少女。

  數日未見,維桑瘦了許多,腰間的線條空空落落,烏鬢雪膚,卻又多了幾分憔悴。她不輕不重地拉了拉侄兒的手,低聲提醒道:「韓東瀾。」

  阿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江載初走上兩步,將他半抱起來,又撫了撫他的頭,「世孫不用多禮。」頓了頓,方道,「好好照顧你母親。」

  阿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維桑行了禮,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終究沒有伸手去扶。

  敬香,作揖……甯王將三支香插入案桌的香爐內,轉過身,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從容掀起了官袍,跪了下去。

  韓壅臉色微微一變,連忙上前阻止道:「王爺,與禮不合,不可!」

  「侯爺,世子為國盡忠,我替晉朝百姓跪他與川蜀三萬子弟,合情合理。」他推開了韓壅相扶的手臂,鄭重叩首三次,方才起來。

  韓壅不再多說什麼,帶著女兒和孫子叩首還禮。最後維桑攙扶起父親,輕聲道:「阿爹,小心身子。」

  蜀侯輕拍女兒的手背,淡淡笑了笑,轉向甯王道:「王爺,可有空去我書房內一敘?」

  江載初點了點頭,目光輾轉落在維桑身上,又慢慢抬起,直到她的視線與自己凝望。

  兩個人分明都沒笑,可他的眸色中,卻有一種安定的力量,沉靜地等待。

  維桑唇角輕輕抿了抿,悄悄挪移開了視線,低下了頭。

  「王爺?」韓壅輕聲提醒了一句。

  甯王回過神,心中淡淡歎了口氣,鎮定道:「侯爺請。」

  維桑不知道江載初要去同父親談些什麼,大約又是些朝廷撫恤的事,這幾日因為要總理府內大小事務,竟沒閑下片刻。況且如今府上發生的事,自己又怎能安得下心來?

  那日阿嫂聽到了這個消息,原本已經好些的病症忽然又嚴重了,竟生生暈了過去,醒了之後悲慟過度,大夫再三叮囑她不能再哭,她卻終究還是忍不住,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淚。維桑還記得自己跑去看她時,繡枕上全是斑斑血跡,阿嫂終於還是什麼都看不到了……而大夫過來診脈,也只搖頭開了幾張方子,卻也不過聊盡人事罷了。

  每次夜裡,精疲力竭地睡下,竟是無夢無懼。可是今日見了江載初,心頭除了兄長離世的哀痛,卻又多了一絲茫然,她與他之間……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呢?

  嬤嬤因為回家去料理兒子的喪事,不再有人時時盯著她,她倒覺得有些不習慣起來。丫鬟已經用湯婆子暖過了被子,她在被窩裡縮起身子,忽然聽到床幃外有輕微的動靜。

  維桑怔了怔,躺在被窩裡一時不敢動,只輕聲問:「是你嗎?」

  床幃輕輕飄動,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疲倦:「是我。」

  維桑坐了起來,隔著帷幔,隱約能看到他的身影,可她忽然沒有勇氣掀開去看看他,只說:「你和我爹,談了些什麼?」

  「都是些朝廷的事。」他簡單地說,頓了頓,「這些日子本該陪在你身邊的……」

  維桑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很忙,沒關係。」

  床幃忽然被掀開了,他修長的身影就站在她的床邊,陰影攏住了她的身子,他俯下身去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動作中滿是不言而喻的溫柔。

  他仿佛沒有聽到她同他說的那些客套話,只是抱著她,從輕柔到用力,在她耳邊說:「韓維桑,我們成親吧。」

  她的身子僵了僵,呼吸掠過他的頸側,良久才說:「江載初,你想過沒有……可能,我並非是你的良配。」

  他悶悶笑了聲,卻緩緩道:「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能配得上我。」

  「你最好能娶一個家世顯赫、能幫到你的小姐,像元小姐那樣的……」

  她的話並未說完,江載初卻驀然側臉,用力堵住了她的唇,含著她的氣息,一字一句道:「傻丫頭,我已是出身天下最顯赫的家族,還需要誰來幫襯?」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寸許,維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他的睫毛微卷,長度竟不遜於自己。她認識他這麼久,總覺得他這人內斂謙遜,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把這一份驕傲十分小心地掩藏起來了吧。

  他慢慢放開她,低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我今晚來這裡,是要告訴你——我想娶你,和家世、朝廷全然無關。我想娶你,只是因為你韓維桑。」

  維桑怔怔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含義。

  他拿掌心輕輕揉了揉她的臉頰,「不多久朝廷應該就會給你我賜婚……我想,你要有心理準備。」

  「賜婚?」維桑一愣,脫口問道,「朝廷為什麼要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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