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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和我家公子兩人。」

  「那這女子是?」那人上下打量維桑,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家公子的朋友,專程來探望他的。」景雲彬彬有禮回道。

  「探望?」那人即刻變得警覺,「你們三人,莫不是昨晚的刺客?你家公子呢?是病了還是傷了?」

  「大人,民宅豈可擅闖?」景雲腳步輕輕移動,擋在那人身前,「我二人乃是中原人士,豈會無事做刺客?」

  「哼,是與不是,我看看便知。」那人狠狠拔出半截子刀,「你讓是不讓?」

  景雲依舊立著,身姿挺拔,巋然不動。

  那軍官瞧著這年輕男女,心下倒也未必相信這是刺客,只是今日周大人吩咐下來,此番搜城,名義上是搜捕刺客,實際上見到了大戶人家,敲詐勒索一番,彼此心照不宣。他見這兩人衣著不凡,心中已經動起了這念頭,面上愈發兇狠:「把你家公子叫出來。」

  景雲輕輕一笑,語態輕蔑,「就憑你?」

  軍官面上掛不住,呼喝一聲:「抄傢伙!」

  嗤啦啦一片拔刀之聲,鋒銳冰刃晃亮了維桑的眼睛。她退在景雲身後,眼見一言不合,他竟然已經將那為首軍官揍倒在地,心中慌亂:這樣下去,他們人多,勢必要進到裡屋。若是看到他的右臂……

  景雲卻已輕鬆將五六人打翻在地,住了手,低頭望向那鼻青臉腫的軍官:「還要再打麼?」

  這一幕,與昨日黑衣人在人群中衝殺何其相似,那軍官一邊往外跑,一邊大聲喝道:「圍住這裡,是他!就是他們!」

  景雲唇邊抿著一絲諷刺的笑意,將維桑拉進屋中,傲然巡望院中那些侍衛們,冷冷道:「誰敢進來試試。」

  他一進屋,卻換了一副模樣,沖著江載初抓了抓頭,「公子,沒忍住,還是動手了。」

  江載初搖了搖頭,仿佛預見到此事,並未開口。

  「你怎麼這麼魯莽?」維桑急得跺腳,「現下他們去搬救兵了,一定會進來查看的。江兄的手臂還受著傷呢!」

  景雲哈哈一笑,戲謔道:「你說我魯莽?」

  維桑此刻哪有心思與他開玩笑,愁腸百結,事已至此,想來想去,也只剩最後一招了。她定了定神,向江載初道:「江兄,累得你做不成生意,我真是十分抱歉。不過,不過,也不需擔心,昨日的禍是我闖的,我自會承擔。」

  江載初側過頭,聽她說得這般鄭重,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咳了咳:「你卻要如何承擔?」

  「其實,其實我是——」

  庭院外又是稀裡嘩啦一陣腳步聲,有人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什麼東西?給滾出來!」

  景雲幾步走上前,冷冷看著來人:「你又是什麼東西?」順勢一腳踹向那人胸口,將他踢出了門口。

  庭院中一個男子臉上還包紮著布條,身材精壯,神色猙獰,狠狠道:「三個刺客一個都不准少,給我殺了!」

  他身前一排弓弩手,拉滿了弓,只待一聲令下便要動手。

  景雲依舊安靜站著,聲音雖輕,卻滿是威懾:「你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殺人——我倒要看看,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周景華聽聞抓到了刺客,匆匆奔到此地,卻見那年輕人站著,器宇軒昂,不由有些疑惑,旋即更怒:「動手!」

  長弓拉滿,箭在弦上,維桑忽然踏上一步:「住手,我是——」

  她話未說完,江載初卻已攔在她身前,擋住她的視線,右手負在身後,淺淺道:「周景華,你卻是要對誰動手?」

  雖已天暮,最後一絲光亮未歇。

  周景華驀然得見這俊美淡漠的容顏,正冷冷看著自己,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年初入京述職,恰逢甯王北征歸來,他在群臣中見到殿下穿著黑甲走在大殿中,雖然年輕,卻眉宇沉靜,腳步沉穩,只是渾身上下那讓人無法釋然的殺意,凜得他縮回了目光。

  卻未想到,此刻這「刺客」抓得竟是甯王!

  周景華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喝退了弓箭手,轉身狠狠給那軍官一個巴掌,雙膝跪下:「殿,殿下……」

  他身後的侍衛們不明所以,卻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江載初淡淡移開目光,心下卻只記得回過身。

  韓維桑愣愣看著他,「你便是新來轉運使,晉朝的甯王殿下?」

  §杏林(五)

  她的目光裡有震驚,也有難以克制的一絲厭惡。

  仿佛是最輕薄的琉璃展碎了,又或是最壯美的日落匿在黑暗中。終有一日,他們得面對真實的彼此——可這一日來的時候,我希望是我先開口。至少,這是我力所能及的誠意。

  江載初輕輕歎了口氣,歉然道:「先前瞞著姑娘,很是對不住。」

  維桑還未開口,院子裡又呼啦啦來了些人,為首的卻是蕭讓。

  他不認得江載初,只見到維桑站在那裡,連忙半跪道:「郡主。」

  周景華呆呆抬起頭,卻見那少女兀自怔怔的站著,忽然明白自己這一抓,既抓了甯王,卻還抓了蜀侯的寶貝女兒,嘉卉郡主。饒是他素來橫行霸道,卻也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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