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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三繞兩繞,到了一座酒樓門口,維桑正欲踏進,江載初腳步頓了頓,景雲面色尷尬,好意提醒道:「阿維姑娘,這是,咳咳,花樓。」

  「今春樓這三字,我識得的。」維桑轉過頭,眼角處滑過一絲狡黠之色,「此地巴蜀聞名,姑娘們唱得好曲兒,糕點又好吃,我特意帶兩位來見識見識的。」

  景雲這才發現今日她特意做了男兒打扮,青衫一件,腰中配著漢白玉,活脫脫便是一位年輕公子。他還要說話,卻被阻住了。

  江載初瞧著她胡鬧的樣子,改了稱呼笑道:「兄弟,那便進去瞧瞧吧。」

  維桑不與他客氣,一進門便要了二樓雅座,順便點了美人唱曲,另有三人隨侍在旁。

  江載初與景雲平素少來這樣的地方,難免還有些拘謹,維桑卻甚是熟絡,笑問斟酒的美人:「怎得今兒這般冷清?」

  美人掩面一笑:「公子是不知道,今晚周大人包了這樓,許多熟客都知道呢,左右喝得不過癮,索性這午後也不來了。」

  「周大人?可是轉運使周大人?」維桑眼珠子一轉,仿佛很是新鮮,「周大人也會來這裡麼?」

  「熟客呢。」美人一笑,「出手和大方,只可惜,馬上便要離任了。」

  維桑手中握著那杯酒,並未喝下去,卻聽到江載初身邊的女子輕輕驚呼一聲:「公子,這傷……當時一定很痛吧?」

  維桑一時好奇,伸長了脖子望去,江載初已經若無其事間用袖子將腕骨處遮住了,她只來得及瞄到上邊一道極深極長的疤痕。

  「一次途中遭遇了劫匪,被砍了一刀。」江載初輕描淡寫,「過去許久了。」

  「江兄,人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我雖是蜀人,卻從未走過,是真的這麼艱險麼?」維桑腦中勾畫了那一番兇險場景,略略有些唏噓。

  「太白這詩雖做得有些誇張,卻也差不離了。只是這路越艱辛,自然風景愈加壯闊,倒是值得一覽的。」

  維桑極是嚮往:「有朝一日,我也能去走上一走,也就不枉此生了。」

  江載初坐在她右手方位,卻拿眼睛淡淡將她看了看,眼中帶著一絲笑意,「下次不若咱們結伴同行?」

  維桑笑著應允了,正說著,唱曲的姑娘調了調弦,輕柔婉轉地唱了起來。

  「新婦磯頭眉黛愁,女兒浦口眼波秋……」

  一首《浣溪沙》真正把女子深淺不定的心思唱絕了,就連江載初也似是聽得極為專注,只有景雲一直冷眼旁觀,見維桑雖是安靜坐著,其實心思不定,眼神四處遊移,不知在琢磨些什麼。不多時,她便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兩位兄長,小弟家中還有些事,今日早些回去。不如下次,小弟做東,請兩位喝酒。」

  江載初並不意外,也未挽留,待她東張西望下了樓,還在低著頭,仿佛研究手中酒盅已經入神。景雲卻懶懶站起來,問道:「何處解手?」

  雅閣內只剩下江載初一人,他懶懶靠在案邊,直到景雲回來,手中為琴姬而合的節拍聲未斷。

  景雲的表情卻略有些古怪,俯下身,輕輕在江載初耳邊說了句話。

  江載初並未有太多詫異之色,只是閑閑問身邊美人:「周大人來這裡,是入夜後即走麼?」

  「有時卻會留宿。」

  江載初點點頭,令景雲結了帳,起身離開。

  因他出手闊綽,那樓中老鴇追著兩人笑道:「兩位公子,下回再來。」

  江載初點頭笑了笑:「必來。」

  入夜,錦州水路轉運使周景華聽著時下最流行的小曲兒,漫不經心地同一眾同僚聊著天,老鴇則不失時機的湊上來,低聲笑道:「周大人,您這多久不來了?特意給您留著一個雛兒呢。」

  如今皇帝雖已親政兩年,太后卻依舊權勢熏天,當時將內侄派到此處,便是瞧准了錦城水陸轉運使是個肥差。周景華年過四十,養尊處優著,身子倒還精壯,手裡抱了個美人,卻見有人湊過來,小心問道:「卻不知那甯王是否好相與?」

  周景華笑著唾了一口:「你們消息倒靈通。」他眯著眼睛想了想,「甯王我只見過幾次,也不知脾性如何,只是年輕人嘛,又剛剛在北邊打了勝仗回朝,驕縱些是免不了的。」

  底下一溜官員提著耳朵皆聽得仔細,心下各懷心思,卻是在想著如何討好新來的上司,至於這眼前這個也不決不能得罪,回京之後只怕更能幫襯著提攜。

  酒過三巡,周景華便有些倦了,先去了後房。

  房中果然坐著一個女孩子,瞧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模樣兒尚未長開,只是容貌已初見秀色。這種年紀的處子,風情自然尚未露出,只是腰細膚嫩,果然是按著自己的口味找的,周景華滿意地撚須,也不多說,伸開雙臂。

  少女怯怯的上前幫他寬衣,服侍他躺在床上,臉頰紅得要幾要炸開:「大人,我去,去吹了蠟燭。」

  還未走出半步,卻被周景華狠狠推倒在床上,他急不可耐的扯下她身上衣物,燈光下露出少女尚未發育完全的胸乳,周景華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毫不客氣的揉捏下去。

  這樣自上而下的角度,他能完全看清少女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卻又竭力忍著,不敢表現出來——這種有些淩虐的快感,總是令周景華覺得自己處在權勢之巔,他正自盡興,呼的一聲,蠟燭竟滅了。

  周景華頓了頓,一回頭,卻見窗開了。

  這晚上並無月光,一片墨黑之中頗有些瘮人,他有些掃興的從少女身上起身,正要喚小廝來點蠟,窗外忽然飄進一條長長的布帛。

  周景華一愣之下,覺得那布帛有些面熟。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那是府上已經死去的一名侍妾玉珮兒生前喜歡繡的錦緞紋樣。

  這般一想,他渾身起了激靈,口齒不清喊道:「來,來人……」

  只是話音未全,一個白色身影已經飄在他面前,枯槁長髮披散下來,手中持著雪寒利刃,面容慘白,吐著長長的紅舌,幽幽道:「大人,你有了新歡,卻忘了玉珮兒吧?」

  一股濃烈的茱萸香氣撲鼻而來,周景華想起她自盡那日,恰是重陽,府上四處是茱萸香氣,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玉珮兒湊得更近一些,匕首輕輕一劃,霎那間就在周景華臉上割破了一個長口子,鮮血滲落下來。她輕輕笑道:「奴家一年不見大人,大人不如跟我走吧?」

  「我不,走,不走——」周景華渾身顫抖,「你,你去找別人。」

  玉珮兒持著匕首的手沖他用力揮了揮,周景華卻真正嚇呆了,不管不顧,大聲喊了出來:「救人啊!有鬼!」

  瞬時,今春樓燈火通明,門外響起紛亂腳步聲。

  「女鬼」皺了皺眉,一拳將周景華擊暈,自己則趁著侍衛們奔來之前,躍身出了窗。

  奔在安靜的長街兩側,「女鬼」心下狠狠罵了一聲,自己早早的摸清了今春樓的地形位置,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卻未想到這人這般怕死了,逛次青樓卻帶了這麼多侍衛。

  耳聽著身後腳步聲越來越多,火把照亮了半邊街道,前邊又是死胡同,不知該往哪兒去了。她奔得有些力竭,卻又不敢停下,忽見前邊一條黑影朝自己沖過來,心下一沉,自己只是三腳貓功夫,若是前邊還有人堵截,這可就難以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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