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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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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懾人的城池終於緩緩降下了巨大的城門,仿佛是一頭被馴服的巨獸,歷經了傷痛的洗禮,迎接新的主宰。 江載初策馬而入,戰爭已近尾聲。 「王老將軍呢?」 「王老將軍帶著最後一支親衛隊,退入了將軍府死守。」 「讓連秀殿后,清掃戰場。」江載初閉了閉眼睛,「餘人隨我來。」 至今,他都對這長風城的街道極為熟悉。 跑過這練兵場,再往右拐,便是將軍府。馬蹄聲清脆的在青石板上踏響,他閉上眼睛,仿佛還在幼年之時,在練兵場上折騰得滿身是汗,只盼著回將軍府換身衣裳。 「籲——」 烏金馬停在將軍府門口。 將府上圍得水泄不通的將士們讓開一條路,江載初下馬,叩響大門。 蒼老的聲音從容鎮靜,如同往日:「何人?」 「是我,甯王!」他忽而掛起一絲笑,答得驕傲。 「呵,在我這裡沒有甯王,只有兵士和將軍!」大門打開,王誠信老將軍一身血污,抱著自己的長刀坐在庭院中,擰眉看著來人。周圍是他剩餘不多的親兵們。 「將軍,可以進來麼?」江載初靜靜站著,帶了腥味的風拂在臉側,卻襯得這年輕人愈發眉目如畫。 「進來。」老人伸手召喚。 「將軍,朝廷無德,你可願來幫我?」上將軍持劍駐地,以示尊禮,言談間並不似剛剛生死相搏,仿佛故人交談。 「老夫說了,若是年輕上數十歲,說不定也跟著你一道反了。」老人摸了摸鬍子,「只是今年都已經七十九了,若再變節,豈不是被人笑話?」 「是。」江載初恭恭敬敬道,「學生不敢勉強老師。」 「那便好,那便好!」老人仰頭大笑,神容極為坦然,聲音卻漸漸轉低,變得柔和,「初兒,師父知道,這些年……你心裡很苦。」 江載初定定凝視他良久,種種錯綜之色一閃而過,最終回復到平靜無瀾。 「……這一戰,你做得很好。」老人用嘉許的語氣續道,「往後,也還要這樣走下去。」 「是,師父。」 一老一少不再說什麼,江載初轉身離開,走至門外,那扇門重新重重關上。 裡邊傳來老人慷慨豪邁的聲音:「孩子們,陪我戰死此處,你們怕麼?」 士兵們齊聲怒吼:「追隨將軍!死守長風!「 「神策軍何在?」上將軍背對將軍府,輕喝。 「在!」 上將軍負手望瞭望天,用不見起伏的聲音道:「攻下將軍府。反抗者,殺。」 §長風(七) 此刻獨秀峰水渠旁,挖渠的軍士們一個個坐在高地之上,只看著奔湧而去的洪流,累得脫了力。 「清點人數,下山。」 「將軍,少了一十三人,皆是洪流來時來不及爬上被卷走的。」 景雲靜默片刻,環顧四周,心頭忽然覺得一絲不安,叫來親衛:「韓公子呢?」 「韓公子……也在這十三人中。」 景雲怔了怔,忽然大喝:「誰都不許走!把韓維桑找出來!」 將軍府最後一戰已經結束。 江載初踏入府中時,兵士們站在庭院中提了井水,正一桶桶的沖洗地上鮮血。 他的神容看似無異,只在踏入書房之時,看著門檻前那塊青石板,略略怔忪了片刻。 「上將軍,王老將軍的身體已經收拾穩妥。」 「厚葬。」江載初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推開了緊閉的窗,只覺得心口那極厚重的壓迫感令人透不過氣。 「景雲下來了麼?」 「左將軍還在山上……」侍衛眼神略有些閃爍。 江載初蹙了蹙眉:「怎得還未下來?」 「說是水渠挖成之時,有人被捲進去了,至今還在搜尋。」 「何人被捲進去,左將軍說了麼?」江載初心中已有了一個答案,只是模模糊糊的,又令人難以置信。 「左將軍沒細說。他只讓人傳話說……他會把人找回來。」 江載初謔的站起,大步走向門口,然後腳步即將跨出時,他卻又將步子收了回來,立定在那裡。不知不覺中,扶在劍鞘上的右手青筋迸出,他一字一句:「傳令景雲,找不到便算了。給我回來!」 戰後的事務相比起戰時,要瑣碎繁雜得多。 往常戰場的清掃會交給孟良,而軍力整頓與佔領地治安則會交給相對謹慎的連秀。上將軍在將軍府上,也是通宵未眠。 上將軍今日的處斷較之往日,並不算果斷。常常要反應片刻,才會回過神。然而愈是這樣,手下的將領們便愈發的提心吊膽,總覺得一個說不對,那雙微挑的鳳眸中便寒光一現,仿佛是利刃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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