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三隻鴛鴦一對半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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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我用一用,將來還你,成不成?」 他捂著領口,怨聲怨氣:「小末,我對你掏心掏肺,什麼都捨得,你怎麼就這樣小氣,生平第一回送我的東西,意義重大,你竟然三番兩次的討要,太讓人傷心了。」 他那模樣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我無奈只好說道:「我想拿著它去見一個人,回頭定會還你。」 「見誰?」 「你知道。」 他正色道:「那我更不能還你了。」說完,轉身就往蘭澤園走去,生怕我硬搶似的。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跟在他的身後。進了蘭澤園,他徑直走到自己臥房前,正欲推門進去,我忙道:「江辰,我今日心情不好,你陪我,喝杯酒好麼?」 他停住步子,回頭奇怪的看著我:「小末,你不是不能聞酒氣麼?」 「是啊,可是,今日心情實在很亂,想,想借酒澆愁,一醉方休。」 「你連酒氣都不能聞,如何飲酒?」 「啊,我想,你喝酒,我在一邊,聞聞酒氣,啊,說不定,大抵就能醉了。」 我居然能提出這樣無理取鬧的無理要求,我暗自佩服自己,羞愧的話都說不利索了。其實,好吧,我想讓他喝醉了,我去把他脖子上的金鎖偷了來。唉,明明是我的東西,如今要去偷。 「好啊。」他爽快的一口答應了,倒讓我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 很快,酒攤支在我的房裡,上好的桂花濃。 這是師父除了西風烈之外,第二喜歡的酒。師父他老人家別的不甚講究,唯獨這喝酒,頗講個情調。比如,刮大風的時候,定要喝那西風烈,出月亮的時候,定要喝這桂花濃。一個人獨斟的時候,喝杏花汾,朋友來了,喝竹葉青。那酒杯那是頗有講究,葡萄酒他用夜光杯,西風烈他用粗瓷,整一個風格多變。 江辰自斟自飲,和我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往日在逍遙門的舊事。他刻意揀些有趣的事來講,刻意跳過雲洲。我心裡淒苦無奈已到麻木,通常這人,心裡糾結於某個人、某件事,大抵是因為還有種種可能,或多或少的希望,可今日雲知是的一番話,可真是開天闢地的一記斧頭,將我心裡殘存的一絲希望或是不甘,砍劈的齏粉不剩,他果然是剿倭出身。 我破天荒的也端了酒杯淺嘗了一口,頓時被嗆出了眼淚,於是,那眼淚便如開閘之水,滔滔而下。 江辰慌了神,忙用手掌來擦,一邊抹淚一邊歎道:「怪不得長的水靈靈的,原來都是水做的。以後我絕不會讓你再沾一滴酒,這嘗了一口酒便掉出來半斤水,實是虧大了。」 他的話讓我想笑,唇角一翹,眼淚便順勢滑到口中,苦苦的味道。 兩次落淚,他不問,不提,裝作不知緣由。透過霧霧的雙眸,我知道他心如明鏡。這份情意,我不是不感動。 有時候,我也很奇怪,江辰各方面都很優秀,為何我心裡一直未曾想過和他在一起?也許就是因為,我心裡一直缺少歸宿感和安全感。每當中秋、除夕這些舉家歡聚的日子,逍遙門裡有家的師兄師叔們都歡歡喜喜的回家去,我卻無家可歸,通常被師父帶到舅公家去過節。 可是,山蔭別院再好,不是我的家,師父再好,不是我的父親。我總是嚮往著能有個自己的家,窮破亦無妨,能擋風遮雨,溫馨安定。而牽我之手,護我一生的那個人,一定要讓我安心。萬丈紅塵,三千弱水,他心裡牽掛的只有我而已。 抱著這個癡念,情竇初開的第一眼,我看見的人,是雲洲。他和師父一樣,莫名就讓人心生依賴。可他卻是我的哥哥,是我最不願意成為家人的人。 這份天意弄人,除了唏噓,我別無選擇。師父常說,世間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那麼,我那十之一二,又在那裡? 江辰溫暖的手指,溫柔的擦拭去我下頜處的眼淚,感動之餘我略生愧疚,於是走到窗前抬頭看天,低聲道:「今夜怎麼沒有月亮?」 這句話的用途大抵和「今天的太陽真刺眼」異曲同工,仰著頭看著夜空,眼淚就會倒流進心裡了。 江辰輕聲道:「此刻月隱於雲,咱們不妨以酒邀月。」 他拿起酒杯酒壺,牽起我的手走到庭院裡。秋千前有石桌石凳,涼悠悠的晚風吹拂著樹葉,簌簌輕響。 我坐在石凳上,看著江辰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他姿容閒雅,喝酒如同喝茶,一飲而盡的時候眉頭都不曾皺上一分,我不知道原來他的酒量竟如此之好。 師父鎮日端著一副酒仙的架勢,其實,喝個十幾杯就醉了。而江辰深藏不露的酒量實是讓人驚歎!其實,今日我心情不好,他又何嘗不是?我這裡水漫金山,他那裡估計也是翻江倒海,我借酒澆愁是假,他借酒澆愁倒像是真。 酒壺傾盡最後一滴,江辰對我笑了笑:「小末你醉了麼?你再不醉,我可要醉了。」 可是,他的眼神亮的堪比夜幕上的星辰,那裡有一絲絲的醉意? 我弱弱的問:「你真的醉了麼?師父醉了都去睡覺,你,要不要去睡?」 「小末你難道不知道,每個人醉了的樣子都大不相同。師父喜歡蒙頭大睡,七師叔喜歡鼓盆高歌,何小樂喜歡將私房錢擺到床上翻來覆去的數。」 「那,那你呢?」 他笑呵呵道:「我麼,喜歡和酒友秉燭夜談,然後抵足而眠。」 眼下,貌似我正是他的酒友,一聽「抵足而眠」幾個字,我頓時心虛氣短,慌忙起身道:「我,我先去睡了。」 「別呀。」他虛虛一撈,將我的手腕握住了。 我尚未來得及考慮要不要小擒拿手反抗反抗,他將我攔腰一抱,躍上了秋千。我情不自禁「啊」了一聲,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用力一蕩,秋千飛了起來。此刻新月初升,在雲朵間悠悠穿行,忽明忽暗如同人生的時圓時缺、半悲半喜。 「你看月亮出來了,飛的再高些,就離的更近。」 秋千越發蕩的高,我越發的緊張。他果然和別人不一樣,喝了酒還蕩秋千的人,我頭一回見,我緊緊抓著他,生怕他一個不穩掉下去。他卻反手攬著我的腰身,力道穩健,實不像是醉了。 風聲隱隱,他在我耳邊輕聲道:「人都喜歡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就像月裡的嫦娥,偷了靈藥想要長生,卻不知,寂寞的長生,是一種沒有盡頭的折磨。」 「我小時候聽說烏蘇里江有一種魚,味道鮮美之極,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書嘗。母親寵我,派人千里迢迢用冰凍著運到歸雲山莊,又專請了禦廚的弟子來烹飪。味道的確鮮美之極,不料,我吃了之後卻腹瀉,原來,那魚油脂極大,不可多吃。」 「許多東西,都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真真正正到了近前,並非是心裡想的那般。」 秋千高高低低,起起落落,他攬著我的腰身,說了這幾番話。我今日受了諸多刺激,好像也敏感聰明了些,大抵聽懂了他話裡的深意。我對雲洲的傾慕,大概就是如此這般。 秋千緩緩平落,他在我耳畔低語了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而後,我耳垂上溫溫熱熱的一軟,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輕吻。 他輕輕一躍落在地上,回頭對我笑了笑:「我先去睡了。」 「好。」我暗自松了口氣,巴不得他趕緊睡著了,我好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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