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驕傲之一城風絮(9)_呂丹

九

　　「一定是弟弟。」離根邊說邊拉過父母朝一邊的陰涼之地走去。

　　一路上，宮女們紛紛望著這一家三口，臉上有鄙夷，有驚訝，畢竟離父一瘸一拐的模樣與離母賢淑的模樣大為不配，不過離家早已習慣這種眼光，只獨自沉浸在家人團聚的世界裡。

　　「爹，娘，這是女兒辛苦賺來的錢，給。」離根拿出身上僅有的八十五個銅幣給父親。

　　「怎麼才這麼點呀？」離父與離母奇怪地問道。

　　離根便把自己這半年來所有都一一告訴父母。

　　「想不到皇宮這麼複雜。」離母擔憂地道，「根兒，你可要小心啊。」

　　「是啊，銀子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家人好好生活著比什麼都可貴。」離父也道，「這些錢你自己收著，萬一要打點什麼你也好有些準備。」

　　「不用了，爹，我已經走出奴洗宮了，好說也是皇后身邊的宮女，只要安分地待著每個月就有八十個銅錢的收入，不用再打點了。」她已沒什麼大的理想，只要熬到出宮的日子就行，這樣算下來，還能存下一筆不少的錢，離根笑說著便把錢塞進了父親的懷裡。

　　「根兒啊，我們真的不缺錢，你自進宮後，買娘繡活的人也多了些，你爹的字畫也能補貼家用。」

　　「你們一定要收著，這是女兒孝敬你們的。」離根嘟嘴。

　　「好吧，那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離根點點頭，撲進母親的懷裡撒嬌，「娘，根兒好久沒聞娘身上的味道了。」

　　離父賞了女兒個爆栗，「不害燥，快十五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三人幸福地大笑起來。而就在另一處的陰暗角落，雙言落寞地望著離根一家子的幸福，眼閃有著羡慕。這個大廣場內到處是一片感人的溫馨，卻沒有像這一家子那麼引人注意，父親是個拐子，母親卻又長得娟秀溫雅，然而他們臉上的幸福那是如此濃郁，一家人又說又笑，那宮女竟摟著大肚子母親撒嬌，反觀自己，孤身一人，孤獨不已。正欲轉身離去，卻在見到身後身著宮女服的人時，震在當場，忙欲下跪，卻被來人制止。

　　「太后，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我的家人。」

　　「您的家人？」雙言困惑。

　　「不就是你嗎？每年的這麼一天，你都等在這裡，等不可能出現的親人，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了。」陌寒微微一笑，十多年了，在孤獨的歲月裡，雙言陪著她度過，這丫頭，明明心裡很苦，卻總作堅強，任勞任怨，從沒有一句怨言。

　　「主子。」雙言一陣哽咽，「謝謝主子。」

　　「你我之間還需言謝嗎？回宮吧。」

　　雙言點點頭，就在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在二人身旁道：「見家人的日子怎麼能哭呢？應該是開心才是哦。」

　　雙言與陌寒俱一怔，望著眼前長相清秀，雙目透著幸福的宮女。

　　「送給你們。」離根從母親給他的一大包袱裡拿出兩個凹凸不平的餅來。

　　陌寒接過，疑惑地望著手裡的東西，被餅發出的香味吸引，不自覺地輕咬了一口，雙言忙出聲阻止：「主……呃，別人的東西怎麼能吃呢？」當今太后的吃食都得必須受過食官的筷驗才行。

　　離根奇怪地望了雙言一眼，突然覺得這張面孔有些熟悉，一時卻又想不出在哪見過。

　　「很香。」陌寒示意雙言放心，對著離根道，「這叫什麼？」

　　「這是草餅，是我娘特意做給我的，喏，有一大包呢。」離根嘻嘻笑道，「很香吧？這草可是我爹特意從山上采來的，一般人我可不給吃。」

　　「野草？」雙言瞪大了雙眼，「你竟然……」這小宮女真是，她面前的人可是當今太后，她真把太后當成宮女了？

　　「的確很香，既然一般人你不給她吃，為何給我吃呢？」陌寒奇怪地問道。

　　「嘿，因為你長得漂亮，我長到現在還沒見到長這麼漂亮的人，別人都用花比美，可你就像你一樣美。」離要真誠地道，這個地方是廣場最為角落的，當父母離開時，她本應直接回甘泉宮，卻在見到這宮女的面容時，腳步竟不聽話地朝這邊走來了。

　　陌寒一怔，「可你就像你一樣美」，這話她是不是在哪聽過？

　　「我先走了。」離根說罷，便一蹦一跳地進了宮。

　　是了，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小宮女也說過這一句話「你，好美，就像你一樣」，望著離根消失的身影，陌寒道：「這孩子的笑容是她所沒有的，若換成是她，根本不會這麼熱心腸。」

　　「她？主子在說誰？」雙言問道。

　　「五官。」

　　「太子殿下，奴婢先送如意公主回麗嬪娘娘那兒吧。」望著已撲睡在案幾上的如意公主，離根輕聲道。

　　七歲的太子應承點點頭，稚聲倒有些大人的沉穩：「公主易醒，一路上你要小心點。」

　　「是。」

　　夜風溫柔，星星璀璨。

　　離根吃力地抱著六歲的如意公主往麗嬪娘娘的住處而去。在甘泉宮，公主是最黏太子的，所以每天都要玩到很晚才離去，護送公主回去的任務自然是落在離根身上了。就在她剛進入麗嬪的住處時，見到太監總管張能守在麗嬪娘娘寢宮外，忙打了個欠，悄聲道：「張總管，皇上今夜要安置在麗嬪娘娘這裡嗎？」

　　張能點點頭，「你進去吧，不要吵了皇上和娘娘用點心。」

　　「是。」

　　隔著一薄如翼的牡丹雕木屏風，離根悄悄往公主的內室而去，然而卻不知為何，餘光總往屏風內處瞄去，透過屏風，能模糊地見著那道明黃的身影，離根的心莫明的一跳，耳根也跟著熱起來。此時，只聽得麗嬪柔聲道：「皇上，您已經好些日子未去德妃娘娘那裡了。」

　　「德妃做錯了事，這是朕對她的懲罰。」皇帝聲音溫和。

　　「可已經兩個月了。」

　　「你是想為德妃說情嗎？」

　　「臣妾不敢，可德妃畢竟是二皇子的生母啊。」

　　「德妃若是有你一半的心胸，朕也不至於罰她。」皇帝笑道。

　　「其實，這是皇后托臣妾帶的話。」

　　空氣中一陣沉默。

　　此時，寢宮外的張能奇怪地望著屏風前的離根，這屏風明明只有兩米長，怎麼這宮女竟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沒走完呢？

　　離根正在奇怪于麗嬪娘娘怎麼不說話時，明黃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在做什麼？」望著在原地走步的小宮女，皇帝目光漠漠。從她進來時，他便注意到她，卻沒想到這宮女竟在屏風後竟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也未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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