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27)_衛風

二七

　　這年頭沒玩過遊戲的人太少了。有的人相隔一光年那麼遙遠，卻可以在遊戲中彼此熟識結交。我這麼不熱衷於此道的女人都曾經玩過好幾款遊戲，更何況這些男人？

　　「是嗎？是同一款嗎？」

　　「不是的，」兒子說，「媽媽，爸爸說有一款新遊戲，非常有意思，讓我試試看呢。」

　　我看看李漢臣。他鼓勵兒子玩遊戲？兒子可已經到了接受學校系統教育的年齡了。

　　「不要緊的，課餘玩玩，有益身心。」李漢臣說，「再說，好遊戲對人的好處，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這款遊戲是我們集團下一家公司研發的，是古風遊戲，俠情豪義，對孩子絕對沒有不良影響。」

　　希望如此。要是他敢弄個×情遊戲，比如那紅極一時的什麼High18之類的，我非……我非……唔，我應該把他怎麼樣呢？這個問題倒是一時不好回答。

　　「那你原來的遊戲呢，不玩了？」

　　兒子說：「哎，我沒有說不玩嘛。」

　　薑悟說：「是啊，男子漢喜新不厭舊嘛。」

　　兒子顯然滿意別人把他歸在男子漢一列，連連點頭。

　　薑悟問：「那你原來玩的是哪一款遊戲？」

　　兒子說：「那一款叫「昏迷」。」

　　薑悟有點意外，「是嗎？我也玩這款的。你在哪個區？ID叫什麼？」

　　兒子眼睛一亮，「我進去得晚，在M1區，ID叫朝天小尖椒……」

　　丟人……那會兒我正試著種這種蔬菜，兒子對這個能把他辣得滿身是汗魂不附體的東西印象深刻得不得了，居然用來做了遊戲ID。

　　薑悟的表情有點呆，看看李漢臣，又看看盧鼎之。

　　「姜叔叔，你在遊戲裡用什麼名字？」

　　薑悟沒說話，倒是盧鼎之笑眯眯地湊過來，「小尖椒小弟弟，你還記得我不？」

　　這話沒頭沒尾的，兒子很是納悶。

　　盧鼎之揭曉謎底，「我在遊戲裡叫縮地成寸，你還記不記得？」

　　兒子呆了。連我都呆了。縮地成寸這名字如雷貫耳……當然是兒子製造的噪音雷灌滿的……他在遊戲裡那個跟前跟後形影不離的大哥，不就叫這名字嗎？不是吧……這星系明明大得很，怎麼偏這麼巧，就叫他們倆碰上面了？

　　我看看盧鼎之，想起兒子對他的種種溢美之詞，什麼天縱英才豪氣干雲行俠仗義恃強淩弱……啊不不，是鋤強扶弱，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完美超人啊！就是眼前這個盧鼎之？這個昨天對我笑得靦腆羞澀的有點像大孩子的男人？

　　不等兒子反應過來，李漢臣忽然笑了，指著姜悟對兒子說：「好吧，這事確實戲劇化了一點。兒子，你還記得你在遊戲裡最想打倒的人叫什麼嗎？」

　　兒子這回反應特別快，幾乎像條件反射一樣，脫口而出：「給我一杯壯陽水！」

　　我囧了……

　　兒子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要不是於昕緊緊拉著，他都能撲上去咬薑悟幾口，「就是你？」

　　哎呀呀，大反派出場了。

　　2

　　讓兒子恨得咬牙切齒的遊戲中第一大反派，名字在兒子口中的出現頻率與縮地成寸不相伯仲。不過一個是正面人物，帶頭大哥，一個是超級邪惡大Boss，是兒子心心念念想要打倒的對象。不光要打倒，打倒後還要踩幾腳，不但要踩，還要踩成爛泥巴……

　　其實說起來，這位「給我一杯XX水」仁兄（鑒於XX二字不雅，故馬賽克之），其實他也沒有做什麼天怒人怨危害宇宙安全的事。一開始他只不過……在我兒子進遊戲剛剛起步的階段……很不小心的，秒殺了兒子一次。

　　當然，如果只是這次秒殺，也不至於成現在這樣。問題是，有一次遊戲裡辦什麼擂臺賽，兒子又一次遇到了這位XX水。兒子這時候已經小有薄名，但是在外圍賽上，就被XX水一槍挑翻，屍骨不存。

　　這也沒有什麼大礙，擂臺之上生死無常，你情我願嘛。讓兒子氣不過的是第三次，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他和XX水相遇。兒子這時候對XX水還有點敬仰之情，上去攀談，XX水放話：你誰啊？我不認得你。

　　兒子：……你殺過我，還殺了兩次。

　　XX水：我殺過的人和泡過的妞比，不知道哪個更多，誰記得住？你要是說我泡過你兩次，我肯定會記住的。因為殺人我可能重複殺，但是妞我肯定不會重複泡。

　　兒子惱，羞，成怒。

　　這時候，兒子不巧知道了這個XX水的XX，到底是什麼意思。在這之前，兒子的純潔性就算不是一張白紙也不遑多讓，現在居然一下子碰上個如此流氓的人物。被殺，兒子忍了。被調戲，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乎，兒子怒了。

　　怒了的結果就是雞蛋怒氣衝衝去碰石頭，結果當然分明。

　　兒子第三次被秒了。

　　俗話說，事不過三。這三次一過，兒子算是把這個人當成了終極BOSS假想敵，本來優哉遊哉可有可無的遊戲態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開始奮發圖強，天天向上。沒多久，兒子加入了一個幫派，幫派叫俠客盟。這幫派的帶頭老大叫縮地成寸，就單從名字而言，雖然沒什麼雄霸之氣，但是總比XX水要正派得多，對兒子也十分照顧，處處提攜幫忙。而且無巧不成書，兒子進了這幫派之後，才發現這幫派有個對立方，叫什麼聚義會，領頭BOSS就是「給我一杯XX水」……

　　啊啊，現在關鍵問題不是回憶往事，而是兒子見到帶頭大哥的興奮迅速被疑惑取代：為什麼這兩個在遊戲裡鬥得死去活來不共戴天的人，在現實裡卻……卻堪稱哥倆好？這世道是怎麼了？「給我一杯XX水」在遊戲裡標榜自己是個吃喝嫖賭坑蒙拐騙的壞坯子，可是在現實裡居然笑眯眯的和好人一樣？那麼，在遊戲裡一股正氣滿身俠義的帶頭大哥，會不會其實並不是……

　　而且關鍵是，這兩個人到底什麼關係？

　　兒子迷惑了。

　　我坐在他旁邊，有點同情地看著他。兒子啊，外面的社會很複雜。這還只是個開始呢。

　　你以為他們是仇人，他們未必就真的有仇。你以為他們是朋友，也許比誰都容易互相出賣互相傷害。

　　這會兒姜悟倒是超然了，反正兒子本來就和他有仇，這個解釋的工作就不歸他做了。

　　而盧鼎之……盧……

　　咦？

　　我一抬頭，兒子也正疑惑。帶頭大哥，小盧先生人呢？跑得好快呀！

　　兒子又是惱火，又是委屈，又是茫然，把目光投向了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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