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一三三


  「你倒是快說啊。」沐婉如急得幾步上前,結巴的人愈是緊張愈是沒法說出連貫的語言,只能瞧著她乾著急。

  錦瑟定定神,「奴嬸奉娘娘的旨意給顏姑娘送水和食物,但到了地牢,她已經不在那裡了。」

  沐婉如一呆,她總算是一口氣說了出來,中問沒有半分停頓。「什麼叫做她不在那裡?」

  「原本關押顏姑娘的牢房,現在空無一人。」錦瑟趕緊回道。

  沐婉如眉頭一松,笑著作勢捶嘉禾帝一拳,「原來聖上已釋放了雲姑娘什麼隱瞞得這樣緊?」

  「孤並沒有這麼做啊。」嘉禾帝一臉莫名,看似毫不知情。

  尉遲駿知事情不妙,臉色大變。

  「這是怎麼一回事?」沐婉如跺了跺腳。

  嘉禾帝立刻命心腹內侍前去打探。三人焦急等待,神色凝重。

  半晌,內侍回稟道:「是公孫問將軍將雲姑娘帶去了京畿大營。」公孫問是尉遲炯的副將,亦是攻陷北辰國的功臣。

  嘉禾帝面色一沉,大怒道:「沒有孤的旨意,是誰給他的膽子!」

  「是哀家。」殿門被緩慢推開,太后著一身青色家常寬袍,踏夜色而來。

  沐婉如和尉遲駿齊齊跪下,嘉禾帝起身相迎,恭敬請安。

  太后擇一張椅坐下,冷淡掃一眼跪著的二人,並不叫平身,轉向嘉禾帝,「是哀家准公孫問帶走刺客的,你有異議?」

  「兒臣不敢。」嘉禾帝暗暗叫苦,這事情怎麼就傳到了太后耳中?沐婉如面有懼色。自她入宮以來,太后對她的態度始終是不鹹不淡的,但她清楚地知道,太后並不喜歡她,因為身為一國之君,須雨露均灑,方能子嗣綿延,專寵一人乃後宮大忌,任何一個太后都不願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太后只和嘉禾帝說話,仿佛殿中就只他二人,「三月飛霜,這是天閱國百年以來從未有過的事。天生異象,國之必有禍事。公孫將軍、于承相、文大人等皆上書奏請將刺殺尉遲老將軍的兇手正法,你為何屢次不允?」

  沐婉如心頭一震,咬住了唇。蕭予墨身負太后和朝臣雙重壓力,他為何從來不說?

  尉遲駿又驚又愕,為一名女子勞師動眾,究竟是對他不滿還是對聖上不滿?

  嘉禾帝雲淡風輕道;「不過是術士大驚小怪,一派胡言亂語,母后不必放在心上。」他以眼色示意沐婉如萬事有他,無須擔心。

  「大驚小怪?胡言亂語?」太后眼角余光在沐婉如身上冷冷一掃,「哀家倒不這樣認為。後宮有人妖言惑眾,媚惑君主,這不是我天闃國的禍事,是什麼?」

  那冰寒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沐婉如越發將頭低下。

  嘉禾帝未及回話,太后又瞥一眼尉遲駿,「老將軍出師未捷身先死,他的孫兒為美色所惑,替敵人求情,這不是我天闃國的禍事,又是什麼?」

  尉遲駿斂眉閉目,心中無限傷神。

  嘉禾帝眉頭聚攏,太后所為何來,他心知肚明。雲清霜的事不過是被她尋到一個契機,借機發作罷了,真正的誘因是婉兒的受寵。他沉默以對。

  沐婉如臉色漸白,嗓子像是被灌進沙礫,晦澀難言,「太后,是臣妾的錯。」

  「不關婉兒的事。」嘉禾帝將她護到身後,保護的姿態很明顯。

  沐婉如苦笑。這個時候,他愈是護她,太后的怨氣則愈甚。

  果不其然,太后重重地推倒了身前的椅子,眼中盡是懾人的鋒芒,「你眼裡還有哀家這個毋後嗎?」

  「母后息怒。」嘉禾帝徐徐一笑,那笑容淡得只是一掠而過,「兒臣敬重母后,但若是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兒臣這個帝王做得還有什麼意思?」

  「你……」太后氣得渾身發抖,霍地站起,一根手指幾乎戳到他額頭上。

  「兒臣只想要一個愛我這個人、而非愛我身份地位的女子,如是而已。」嘉禾帝似乎笑了笑。沐婉如從身後緊握住他的手,這只手,牽住了再也不放。那幾個字已深深印在她心中,此生永難忘懷。

  太后迫視他須臾,旋即平靜下來,「你好自為之。」一轉身,拂袖而去。

  嘉禾帝長出一口氣,順勢將沐婉如拽人懷裡。兩人旁若無人,道盡甜言蜜語。

  尉遲駿尷尬地背過身,念及雲清霜,心頭湧過一絲酸楚。

  良久,沐婉如才想起尉遲駿的存在,羞得躲在嘉禾帝懷抱再也不一肯露出臉。

  嘉禾帝神色鬆弛,悠悠一笑,一字一句,「尉遲,明日一早你隨孤去趟京畿大營。你放心,孤一定助你帶回雲姑娘。」

  尉遲駿領首而笑。這還是祖父離世、雲清霜被俘後,他臉上露出的第一絲笑容。

  雪仍在下,歷經三日三夜,冰霜滿地,人在外面走上一圈,已是全身濡濕。嘉禾帝與尉遲駿走進京徽大營時,營內炭火燒得正旺。

  「公孫問呢?叫公孫問來見孤。」嘉禾帝道,聲音不大,神情也算平靜,然而不怒自威,驚得守夜的將士跌下椅來,又跪又拜,磕頭請安。

  公孫問來得匆忙,不及盔甲加身,只在中衣外披了件外衣,睡眼惺松,但見嘉禾帝便嚇得睡意全無。「聖上。」他舌頭打結,戰戰兢兢道。

  嘉禾帝在正中間一張椅上坐下,言簡意賅道:「公孫問,將人犯帶上來。孤要親自審問她。」

  公孫問不敢違背聖旨,清一清嗓子下達了命令。

  「尉遲你也坐。」嘉禾帝道,沒有在人前避諱他對尉遲駿的另眼相待。

  尉遲駿輕輕垂首,靠牆而坐,眉間隱約露出憂愁之色。

  嘉禾帝以手指輕敲椅背,神色自若而平和。

  須臾,有人揭簾而人,恭聲道:「聖上,尉遲將軍,殺害老將軍的人犯已經帶到。」

  尉遲駿身體微顫了下,面部表情僵硬,往營帳外瞥去幾眼。

  雲清霜被四名彪形大漢押進營帳,咚的一聲,被推倒在地。

  尉遲駿猛地站起,嘉禾帝低聲提醒:「冷靜點兒。」尉遲駿又再次坐下,手指併攏成拳。

  雲清霜身上巨大的鐐銬和她單薄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反差,一張臉只餘巴掌般大,面色蒼白如紙,身上還是之前那一襲白衣,沾染仁了點點血跡。她唇邊泛起一抹笑意,神情淡定從容,雖衣衫髒亂,身負刑具,卻無損於她的天姿國色。她重病未愈,被狠狠一摔,額頭著地,痛得幾乎昏死過去。她勉強抬起頭,笑容稀薄,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尉遲駿。

  他神色淒惘,幾日幾夜未曾合眼,一雙眼赤紅,下巴泛青,不復往日的神采。

  她眉心一動,牙根被咬得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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