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嘉禾帝皺肩,「都說無須拘謹,老將軍真是太見外了。今日暫且廢除規矩,大家就當是在家一樣隨意。」

  底下有人輕笑。

  尉遲炯凝神,「君臣之禮不可廢,規矩……」

  嘉禾帝轉身對著苑妃笑,「你瞧,老將軍就是這麼迂腐不化。」

  苑妃笑容甜美柔和,「本宮也敬老將軍。」她淺嘗即止,形態優雅雍容。「折煞老臣了。」

  緊接著又有人輪番向尉遲炯敬灑,幾輪下來,他已然有了些微的醉意。相較於場中活躍的氣氛,尉遲駿的安靜格格不人。昨日南溪向他察報了雲清霜離開的事,她的盛怒在他意料之中,想來,任誰也無法接受這樣的背叛吧。將她軟禁其實也是為了保護她,她現今的身份極為尷尬,北辰國遭此變故以後恐怕已容不下她。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與人無爭,偏偏旁人不願放過他。

  尉遲青冷言冷語道:「此次出征六弟不僅大獲全勝,還生擒朝淵帝,立下大功,我這個做兄長的怎能不敬你一杯呢?」

  尉遲駿意興闌珊地舉了舉杯。

  「今日是祖父大人的生辰,可六弟看上去好像興致不高。」尉遲青唇邊是一抹冰冷的笑意。

  尉遲駿淡淡地瞥他一眼,懶得理會。

  座上的嘉禾帝聽到此間的動靜,神色不改,只低頭同苑妃說了什麼。苑妃會意地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道:「尉遲將軍。」

  場中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她。

  苑妃神色柔和恬靜,唇微彎起好看的弧度,「聖上說,將軍這次勞苦功高,除卻一概封賞,還可滿足將軍一個心願,無論是什麼,請儘管開口。」尉遲駿似笑非笑,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尉遲青等人面色隱隱隱發白。他們各懷鬼胎,生怕尉遲駿會說出對他們不利的要求,畢競他們不止一次動過除掉他的念頭。

  尉遲炯心裡希望他能夠提出娶初雲公主為妻,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只是,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孫兒自有主見,從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這一點,像極了他已過世的父親。

  眾大臣議論紛紛,猜測這大好的機會,他會怎生利用。

  尉遲駿目中微露精光,他緩緩起身,拂了拂衣袍下擺,施禮道:「微臣懇請聖上准臣將母親骨灰移人尉遲家祖墳,並且將她的牌位接進祠堂供奉香火。」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無人注意到,底蔔有一添茶倒酒的丫鬢迅速地朝他所在的方位望瞭望。紛遲青等人松了一口氣,暗地裡譏笑他將大好機會平白浪費。

  尉遲炯表面沉靜,心內激蕩如潮。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念念不忘。

  只有嘉禾帝知其心意,故選在這樣的場合提出,讓他一償夙願。

  尉遲駿怎能不對他死心塌地,誓死效忠呢?因為嘉禾帝不但是君,更是他的知己。

  嘉禾帝飲了一口清茶,帶一絲笑意,不疾不徐道:「孤准了。」

  「微臣謝聖上,謝娘娘。」尉遲駿一拜到底,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覷一眼尉遲炯,後者則面無異樣。

  莞妃眼波流轉,笑靨如花。

  這小小的風波很快過去,轉瞬又有人開起林恒安的玩笑。

  「體大人捉拿叛賊有功,聖上給予的賞賜一定也不少吧?」

  林恒安咧嘴一笑,「只可惜叫蕭予湧逃脫了。」

  豁禾帝低哼道:「無妨,諒他一人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此時,慶雲坊的舞娘上臺載歌載舞,絲竹聲響起,眾人聚精會神地欣賞,暫時無人開口說話。

  之前那名丫畏趁此時機,捧著酒壺又往裡推進幾步。

  一曲舞罷,掌聲雷動。

  舞娘退下,戲班上臺。

  嘉禾帝點了一出《春花秋月何時了》,唱的是國破後,亡國帝王李煜知自己大限將至,同小周後惜別,隨後抒發胸臆寫下了「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這一千古名句的故事。

  戲臺上的女子耐音哀哀,淒婉動人;扮演李煜的男子唇紅齒白,哀戚神情始終縈繞在周間,將這可憐可悲的帝王心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那丫餐正給尉遲青斟酒,聽得那一句「國破山河在,人欲歸何處』」,舉者酒壺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不小心將灑撒出幾滴,引得尉遲青憎惡道:「你怎麼回事?」

  這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尉遲駿無意瞥過一眼,面色大變。這名丫鬟正是雲清霜喬裝改扮而來。她為報仇,在將軍府門前守候三日三終於逮到這樣一個機會。她潛入府電將真正的將軍府丫鬢打暈,換過她的,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場中。她原本打算接近目標後拔出藏在腰際的短刃,力求一擊即中。不料這齣戲觸動心境,情緒難以控制,終究露出了破綻。

  「快保護聖上。」尉遲駿立即往這邊走來。雲清霜為何而來他十分清楚,他

  必須趕在她動手之前將她帶離。

  雲清霖知曉尉遲駿已經認出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時機稍縱即逝,再不出手後悔晚矣。她倏地拔出匕首,雙手各執一把一柄對準尉遲駿,一柄對準熹禾帝,用盡全力甩出。

  早在她拔出短刃的刹那,場中便傳出了陣陣驚呼聲。說時遲那時快,林恒安眼疾手快,以灑杯做暗器出其不意地射向雲清霜。她右肩被打中,一柄匕首失了準頭,飛向了尉遲炯另一柄仍直直朝尉遲駿廷去。

  尉遲駿身手不凡,往旁邊一閃,躲過一劫,而另一柄短刃則深深紮進了因薄醉而反應遲緩的尉遲炯的胸膛。

  「老將軍。」

  「祖父大人。」

  「父親大人。」

  一迭聲的叫喚中夾雜了一句警示:「不要放走刺客!」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拔出刀劍。

  雲清霜來不及多想,身形一縱,一躍數丈。在場大多是武將,在戰場上殺敵可以,近身格鬥卻非專長,加之輕功差她好大一截,雲清霜很快甩掉其他追兵,唯有尉遲駿緊追不捨。他面色清冷剛毅,聲音寒冷如冰雪覆蓋,「清霜,我知道是你。」

  雲清霜索性停了下來,轉身漠然道:「是我。你可以捉我去領賞。」四目相觸,雲清霜眼中死寂沉沉,毫無神采。短短一瞬,他們之間仿佛己隔開千山萬水。

  「我們非要如此嗎?」尉遲駿面露悲戚。

  「這是你一手造成的。」雲清霜口吻淡淡如常。

  尉遲駿眸色黯沉如斯,如隕落的星子再無光芒。

  雲清霜眸中漾著嘲諷,她一字一頓道:「恭喜你,尉遲將軍,從此青雲直上,有享不盡的榮耀。」

  「清霜,我有我的不得已,我以為你會懂。」尉遲駿面容灰敗,幽幽歎道。雲清霜猛地拔高了聲量,笑容悽楚,「你的不得已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知道嗎?」

  「對不起……」

  雲清霜打斷他,「不必道歉,我只恨自己沒能早一些認清楚你的真面目,錯把虛情假意當做真心實意。」她眼圈泛紅,狠狠地揉一揉眼,硬生生地將湧起的淚意逼回。

  「原來你竟是這麼看我的。」尉遲駿心灰意冷道,聲音聽來有絲恍惚,「除了這件事,我從來都沒有欺騙過你。」

  「是嗎?」雲清霜冷哼,語中的寒意似乎能透進骨髓深處,「那麼,南溪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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