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柳慕楓低頭深思,神情極為凝重。

  大婚之夜,發生了什麼事,使得純婉公主改變初衷全心全意愛上蕭予墨,將成為隱秘,永遠湮滅于盛世繁華中。

  雲清霜心內一陣陣的絞痛,純婉公主的悲慘遭遇,成為她心頭一道永不能彌合的傷口。似乎也昭示著她和尉遲駿的將來,要麼彼此傷害,要麼漸行漸遠。

  「霜兒,」柳慕楓面色一凜,倏地開口,「蕭予墨秘不發喪,決意將純婉公主的死訊隱瞞,其居心叵測。茲事體大,你馬上收拾行裝回北辰向聖上稟明此事。」

  冬的氣息已過,然春寒陡峭,雲清霜的心仿若也被冰凍,種種的委屈和多日積蓄的隱痛噴薄而出,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為何是我?為何總是我?」

  「霜兒你怎麼了?」柳慕楓奇道,她一向言聽計從,從不忤逆,今日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樣悲苦的情緒在一刹那迸發了出來,雲清霜口不擇言,「師父,那麼你告訴我。為何當日要遣我前往西茗遞送書信?雲蒼山後山那塊寫著清霜名字的墓碑裡究竟是何人?司徒寒到底是不是我的生父?還有,雲靜庭又是我什麼人?請您回答我。」

  「你竟然直呼聖上的名諱,師姐你瘋了。」柳絮驚叫。

  柳慕楓淒然一笑,「原來你都知道了。」

  雲清霜忽地淚流滿面,「清霜一知半解,請師父解惑。」

  柳慕楓只是沉默,柳絮沉不住氣,扯了扯他的衣袖。

  雲清霜直挺挺跪下,「師父。」

  「你先起來。」柳慕楓伸手虛扶了一把,悲憫道。

  雲清霜神色倔強,搖了搖頭。「師父倘若不說,徒兒只能長跪不起。」

  柳慕楓沉吟片刻,用力握一握她的手,「你起來吧,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告知你真相。」

  雲清霜被一股霸道的內力托起,不由得不站直了身體,到底不甘心,急促問道:「那何時才是時機成熟之日?」

  柳慕楓像是懷有沉重的心事,看向清霜的眼神卻是憐惜的,「等為師拿到錦繡草,這段幾十年的恩怨就該做一了斷了。」

  「師父,錦繡草有何用處?」雲清霜跟在柳慕楓身邊幾十年,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這種草藥。

  「錦繡草……」他停一停,雲清霜靜待下文,柳慕楓神色漸漸冷寂,「別再問了,為師只能明確告訴你,司徒寒並非你的生身父親。」

  雲清霜未免失望,但也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她從未用這種口氣與師父說過話,方才的魯莽已是她的極限,她臻首微垂,頗多歉意,「清霜不該頂撞師父,請師父責罰。」

  柳慕楓神情疲累,擺一擺手,「你去吧,和風嬤嬤打聲招呼,她會替你打點好一切的。」

  雲清霜除了答應下來,再無他法。

  雲清霜將師父的話交待了一遍,風嬤嬤也沒有多問,笑容得體,「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替你遮掩的。」

  「嬤嬤操心了。」

  風嬤嬤笑一笑,「這都是小事,只不過那個尉遲公子不是那麼容易應付的,你還得想個辦法先瞞過他。」

  雲清霜眉間有不可捉摸的淡淡憂色,前次她潛入皇宮時以患病為由,屢次將尉遲駿拒之門外,而這回,哪怕日夜兼程,也未必能在十天半月內趕回,要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太難。

  還沒等雲清霜想出辦法,尉遲駿又一次來到聽雨軒。

  白衣勝雪,溫文儒雅,雲清霜凝眸於他,心口突突跳的厲害,這樣互相算計的日子,她倦怠了,她多麼想向尉遲駿坦陳所有,再問一句,是否願意帶她遠走天涯,避開塵世的紛擾。

  可她不能。

  「顏姑娘都不請我去屋裡坐坐嗎?」尉遲駿的語氣是溫和從容的,唇邊滲出的笑意有些難以捉摸。

  雲清霜回過神,微笑:「公子請進。」

  尉遲駿笑意愈深,微微掀起袍角進了屋。

  「近來有一些閒言碎語,公子可有聽聞?」雲清霜緩慢看進他的眼裡,那雙眼清澈如水,又深邃如海,有時雲清霜覺得怎樣都無法看透他的心思。

  尉遲駿笑問,「乾定城每天都有數不盡的流言蜚語,顏姑娘指的是哪一樁?」

  「尉遲公子終日流連花叢,樂不思蜀,不務正事,給家族蒙羞。」雲清霜掩唇輕笑。

  尉遲駿悠然笑了,「那姑娘覺得在下確如流言所指控的那樣嗎?」

  雲清霜笑答,「公子從來只在顏菁這兒喝茶下棋,偶爾吟詩作畫,大約是將顏菁當做紅顏知己看待。」

  「凡事只需問心無愧,何必管他人說什麼。」尉遲駿喉間溢出一絲輕笑,清亮的眸子仿佛能照亮人。

  雲清霜品味話中深意,施施然笑了。

  「不過在下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喝姑娘沏的好茶了。」尉遲駿蹙眉道,形容甚是感傷。

  雲清霜臉色煞白,神色一個恍惚,她第一反應便是嘉禾帝下達了出兵的命令,尉遲駿不日就要帶兵出征。

  尉遲駿遞上關切的目光,「姑娘怎麼了?」

  雲清霜面容因震驚而有些微的扭曲,她努力平復心境,勉強調笑道:「聽雨軒的生意還需仰仗公子扶持呢。」

  尉遲駿深深的望住她,「我以為你會說,若是我從今往後不再出現,你會相思成疾。」他從來都是溫潤有禮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語出輕狂。

  雲清霜怔了怔,很快回道:「公子真是會說笑。」

  尉遲駿掩飾般的一笑,眼底飽含深重難言的情緒。

  「公子是要出遠門嗎?」雲清霜小心翼翼的問,這話是帶著試探性的意味的,儘管她知道其實在尉遲駿那裡她根本不會打探到什麼。

  「嗯,」尉遲駿含糊其辭,雲清霜忐忑不安。

  過了片刻,尉遲駿又似不經意的道,「姑娘還記得我們相識之初的事兒嗎?」

  雲清霜唇微啟,嘴上說的是被錯認的事兒,心底想的卻是大雨滂沱的那個夜晚,那座破廟。人生若只如初見,他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迂腐書生,她依然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雲清霜,該有多好。

  「我曾經答應那位姑娘,」尉遲駿沒有點名道姓,但他二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要幫她母親找到驅毒的解藥,如今有些眉目了。」

  雲清霜微動容,極力掩蓋起伏的心緒,她不好強行追問,只得期盼尉遲駿能明言。

  尉遲駿眸光燦若星辰,「在南楓國的雪山之巔,生長有一種錦繡草,需幾十年才能長成,極為珍貴,是治癒早衰症一味不可或缺的良藥。」他邊說邊細細觀察顏菁的表情,沒有忽略掉她一絲一毫的變化。

  雲清霜眼皮一跳,心跳也驟然加快許多,錦繡草,早衰症,師父的承諾,原來如此。她不敢答話,只垂眸做最好的傾聽者,以此來消散內心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尉遲駿視線灼灼,幾分期盼,幾分彷徨,幾分疑惑,幾分迷惘,他複又說道:「今年恰是錦繡草成熟的時節,我打算儘快出發去往南楓國,摘得錦繡草,了卻她的心願。」

  「公子待那位姑娘這般真心實意,她真是好福氣,讓顏菁羡慕不已。」似有眼淚在眼眶中閃動,雲清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尉遲駿微眯了眼,直視顏菁,仿佛能從她身上瞧見另一個人的影子,「只可惜她心有所屬,我並非她心中的良人。」

  雲清霜猛地抬頭,他竟是這般看待她的,心中宛若空缺了一塊,苦澀難言。

  「在下不該和姑娘絮叨這麼多的,讓姑娘見笑了。」尉遲駿笑容澀澀的,明明是在笑,然一抹輕愁悄然攀上眉梢,怎麼都遮不住。

  一時惆悵滿溢,雲清霜的心底像是被撥動的琴弦,再也無法平靜。

  待得尉遲駿告辭,雲清霜悵悵的輕歎口氣,明知不可為,何苦再自尋煩惱。

  翌日晌午,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閃身進了城南一座已荒廢多時的宅院。她一身的黑衣黑褲,顯得整個人越發的瘦弱。

  院中已有一人等候多時,黑衣人輕喚了聲,「尉遲大人。」

  那人臨風而立,轉過身,笑容淺淡,赫然便是尉遲駿。

  「大人,果真如你所料,顏菁姑娘一早便出了門,隨身帶了換洗的衣衫,應該是出遠門的打算。」

  尉遲駿心頭百味陳雜,難以言表。「她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屬下跟著她出了城門,她一路往北走,屬下怕被發現,不敢再追蹤。」

  「你確定她是往北走,而不是往南?」尉遲駿神色間微露詫異。

  「屬下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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