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二〇


  夏侯熙轉瞬也笑了。

  雲清霜又道:「就算沒有看過,也能猜出一二。」

  「你指的是聯軍一事?」

  雲清霜點點頭,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只怕沒那麼簡單。」淡淡的隱憂始終旋繞在夏侯熙眉心深處。

  「此話怎講?」雲清霜以探究的目光凝視他良久。

  夏侯熙避開雲清霜的目光,聲音滲雜著疑惑和不安,「聖上召我前去,盤問了許多有關你的事情,包括你是如何來到西茗國,以及同我相識的經過。按理說有貴主的親筆書信,聖上不該對你有所懷疑。」

  夏侯熙說的隱晦,雲清霜聽的也模糊,但從他話中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雲清霜絕頂聰慧,一點即透,軒轅灝對她超乎尋常的關心的確不是件好事情。她臉色一變,脫口道:「那你這次私自帶我下山,豈不是忤逆他的命令。」

  夏侯熙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將你中毒之事一五一十稟明了聖上,他也答應由我保護你去回天谷尋訪名醫,可我擔心夜長夢多他會改變主意,所以才會帶你連夜離開。」他臉上冷硬的線條因提到雲清霜的名字時略微鬆懈,晨風輕拂過他的發,有幾絲調皮的飄散到額前,稍顯淩亂,但也正是如此,添了幾分柔情。

  雲清霜其實從來沒有對自己中毒的事牽腸掛肚過,也許是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師傅無所不能,師兄又對她愛護備至,她的性格也是堅強果敢的,好像還真是極少遇到難以解決的事,如今雖然沒有他們相伴,但她相信憑藉她和夏侯熙之力,同樣沒有任何事能難倒他們。儘管她對自己的事不上心,可夏侯熙能處處為她著想,她心裡不是不感動的。她低垂著眼瞼,柔若無骨的手緩緩蓋在夏侯熙的手背上,輕聲道:「我們不辭而別,他以後會不會為難你?」

  溫言軟語加上陣陣幽香撲鼻,攪的夏侯熙有些心神不寧,這可能還是雲清霜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柔軟的一面。夏侯熙琢磨許久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晉鴻帝軒轅灝,便微笑道:「你放心,聖上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要了我的命。」

  如果真是小事,他斷然不會不等天亮就帶自己離開秦凰山,雲清霜對此是半個字都不信,但人都已經下了山,總不見得再主動送上門去,眼下,儘快驅毒恢復武功,不成為夏侯熙的累贅才是緊要之事。雲清霜悠然笑著,不再追問。

  下得山,夏侯熙自牽了匹駿馬,他先是翻身上馬背,再伸出手,眼中滑過一絲深深的笑意。雲清霜臉上有些臊熱,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乾脆的把手交給夏侯熙,夏侯熙稍用了把勁,將她帶上馬,輕笑道:「坐穩了。」

  兩人共乘一匹馬,靠的很近,夏侯熙呼出的熱氣隱約落在雲清霜的頸中,酥酥的麻麻的癢癢的,惹的雲清霜全身繃直,臉紅過耳,心如鼓擂,而她身上若有似無的少女馨香亦鑽入夏侯熙的鼻尖,他提氣凝神努力克制才勉強揮去滿腦子的旖念。

  ***

  遠山被霞光遮掩,影影綽綽,像披著一件彩色的盛裝,朝露彌漫,又像是海上的荒島,隱隱約約顯出三個大字:木蘭山。

  「木蘭山……」雲清霜訝異的問道:「我們不是要去回天穀,怎麼繞到木蘭山來了?」她對那古怪的老婦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感情緒,能夠避開還是不見的好。

  夏侯熙呵呵一笑,「回天穀就在木蘭山中,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是了。」

  雲清霜明眸帶笑:「原來是這樣,這世上的事兒還真是巧,」她笑的眉眼皆眯起,「下毒的人和醫者竟住的這般近。」

  夏侯熙一愣之下也笑出了聲,他攏住雲清霜的肩頭將她慢慢納入懷裡,替她擋住風,拂開遮住她面頰的幾許散發,但笑不語。

  有暖意在心頭悄然劃過,雲清霜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心底充盈著滿滿的幸福。這是種和師兄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雲蒼山時,終日練武枯燥又無趣,只有和沈煜軒相處時,乏味的生活才過的相對快一些。而今,對著夏侯熙,哪怕不說什麼話,只要有他相伴,心就莫名的安定,休說眼前風光無限,景色怡人,即便矮樹枯藤,窮山惡水,在她眼中儼然也成了一道最美的風景。雲清霜悄然抬了頭,他清臒蕭瑟的臉龐安靜淡然,漆黑的雙眸深邃難懂,一手攥著韁繩,一手緊緊握住雲清霜的,這一刻,她忽然就生出了執手相看一世一生的念頭。

  「在看什麼?」夏侯熙低頭望住懷中的女子,微微一牽嘴角。

  雲清霜面上越發嫣紅一片,猶如滲開的胭脂,她忙不迭的垂下頭,被夏侯熙輕輕點了下額頭,耳畔依稀傳來幾不可聞的戲謔笑聲。

  ***

  進入回天穀的範圍,夏侯熙每前進一步都分外小心謹慎。

  自山巔探身,迷蒙幽暗的深谷中一股陰森之氣撲面而來,碎石如鬥,斷澗急流,再深入,紫氣蒸騰,黑黝黝的像是能吞噬一切事物。

  夏侯熙忽聽得有破空之聲,驚呼:「清霜小心,有暗器。」話音落,他眼疾手快的抱起雲清霜淩空躍起,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後才穩穩落地。雲清霜驚魂未定,喘了口氣,但見那匹坐騎四肢發軟,緩緩癱坐於地上,並且哀鳴幾聲,也是有氣無力。

  再仔細一瞧,四條馬腿上各被釘上一枚銅錢,大半沒入血肉中,雖無性命之憂,但到底是走不成了。夏侯熙同雲清霜對視一眼,面色微變,要將四枚銅錢精准無誤的擊中疾走中的馬腳,比射人難上數倍。此人認位準確,力道奇猛,若他打的不是馬而是馬上的兩人,此時焉有命在。

  不過也由此看出他沒有傷人的意思,或許只是想阻撓他們入谷。

  夏侯熙將雲清霜護到身後,雙手抱拳道:「是怪華佗前輩嗎?晚輩來此並無冒犯之意,還請前輩現身一見。」

  「哈——哈——哈——哈」高亢刺耳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刺激著耳膜,夏侯熙只覺耳根發脹,內心說不出的煩躁,他內力高深一時還沒有影響,但雲清霜不能運功抵抗,胸中熱血翻騰更覺承受不住,她下意識的捂住耳朵,這熟悉的笑聲牽動起她的記憶,她心念方動,眼前一花,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面前,身形飄忽若魔影一般,根本看不出他是如何而來,仿佛真的是從天而降。

  黑衣黑褲,容顏嬌嫩,卻一頭白髮,果真是那老嫗。雲清霜千方百計想躲開她,還是被她逮到了。

  雲清霜唇動了動,剛想說點什麼,夏侯熙搶在她之前開口,「原來是薛前輩。」神態竟極為恭敬有禮。

  那老婦人鼻尖輕嗤,「你師傅呢,為何他沒有來?」這一番對話,倒像是舊識,聽的雲清霜一愣。

  夏侯熙眸光深沉,回話不卑不亢,「家師早已不問世俗之事,還請前輩見諒。」

  「哼,」白髮老嫗面色暗沉,眼中是沉沉的寒意。她繼而轉向雲清霜,冷冷的道:「你不找駱英奇來,我是不會給你穿心跗骨針的解藥的。」

  還是夏侯熙搶著說:「前輩,家師若想見你,自會相見,你又何必拿別人的性命來做賭注。」

  雲清霜又是一怔,聽他的意思,似乎駱英奇便是他的師傅,可他為什麼從沒有說起過。

  老婦神情淡漠,冷笑道:「你這小輩好生無理,你師傅教徒無方,就由我替他給你點教訓。」

  雲清霜同她交過手,自然識得厲害。如果她和夏侯熙聯手,大概可以抵擋百招,但論單打獨鬥,決計不是她的對手。她急忙上前一步喚道:「前輩,且慢。」

  雲清霜面上紅了一瞬,心底亦有幾分不快,她淡漠道:「您是前輩,若是和一小輩計較,豈不是有損您的威名?」

  「好一張利嘴,」老婦人嗤笑道。

  雲清霜凝視著她,顰眉道:「前輩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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