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衛聆風抽出一手撫上我尤自潮紅的面頰,柔聲道:「冰依,留在這宮中,讓朕疼你、愛你一輩子,可好?」

  胸口仿佛被重物狠狠擊了一下,心痛莫名,但也只是一瞬,我的手指猛然按下開關……

  微不可察的破空之聲響起,五枚入體即化的麻醉針射入衛聆風赤裸的胸膛……

  他亮若黑暗星辰的眼中微微一蕩,撫在我面龐的手輕輕滑落成拳,赤紅的唇微動了動卻最終沒吐出一句話。

  他長長的睫毛緩緩垂下,遮住了眼中本就不該存在於他體內,一切悲痛、孤寂與絕望的神光。身軀一軟,撲跌在我身上,赤裸相貼,半分不離。

  大殿中靜寂無聲,連我本該充斥的呼吸聲也不知被抽離到了何方,無從滯留。

  臉頰忽然有冰冷的刺痛,在我回神的時候,才發現眼角竟在不知何時滑下了點點淚珠……

  究竟是何苦到這世界來走一遭?搞亂每個人的生活,然後,揮一揮衣袖離去……

  風飄單騎

  步殺飛快地沖到床前,將我從衛聆風懷中扶起來。我的身上一件衣物也無,離開衛聆風溫暖的懷抱只覺徹骨的寒冷襲體而來,忍不住重重打了個抖。

  我撇了眼自己滿布青紫吻痕的身體,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步殺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慌忙撿起地上的錦貂雪裘為我披上。

  我的身體完全無法自己支撐,疲軟不堪,只得拜託步殺道:「你拿出這錦貂裡層中的銀針,緩慢紮我腦後風府穴。」

  步殺在扎針的同時還灌注了少量真氣,我的真氣與他們三人本就是同根同源,是以只過了半柱香時間,我的上半身便恢復了體力。

  我斜靠著床沿坐在地上,接過步殺遞來的衣物一件件套上,下半身卻是又整整過了半個小時,才完全恢復體力。

  不過幸好,時間還早,離午夜子時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全身真氣運轉十二周天,我支起麻木了許久有些無法適應的身體,轉頭看向仍在床上昏睡的衛聆風。

  好象……從來沒看過他的睡顏,更加從沒想過,熟睡時的他竟如一個孩子般安詳、沒有算計,卻又……顯得萬分孤寂。

  我無聲地歎了一息,扯過錦被細細為他蓋上,又將他淩亂的黑髮整貼了散在枕畔。

  他到底是最終不忍放過了我,還是真的著了我的道,我想這些……恐怕是我一輩子也沒法想明白的了。

  心中微微一動,寢殿的門忽然被撞了開來,卻在碰擊到牆壁前被緊緊收住,我看到一臉緊張害怕的心慧和無夜沖進寢殿,看到我們和殿中的情景均是一楞。

  「小……小姐,你沒事吧?」心慧一副快哭出來了的表情,走快了幾步,差點一個踉蹌撲倒。

  我忙跑過去扶住她,問道:「沒事。你們怎麼進來的?」

  無夜站到我面前看著我,和我裸露在衣服外遍佈青紫的白皙鎖骨,眼中有焦灼的光閃耀:「主子你……你有沒有被……」

  我楞了半晌,才沉聲問道:「衛聆風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什麼?」

  無夜吞吐的問話僵在那一刻,良久才撇過頭,回道:「皇上要我於今晚把『飛鷹之主』的交接完成。我一直沒猜透皇上的想法……」

  「對不起!」我打斷他,歉聲道,「我以後不會再懷疑你了。」

  無夜回頭看著我,眼中有什麼光在閃爍,仿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悶聲地吐出一句:「謝謝……主子。」

  我扯出一個笑容,轉身看向同樣欲言又止的步殺,清冷依舊卻含著稍許擔憂的黑眸靜靜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向著眾人揚聲道:「走吧!我們按原計劃,在今夜子時,趁亂——逃離皇宮!」

  七日後,陽紫國國都棲夢城。

  「步殺,陽紫國又是個什麼樣的國家?」我一邊四處張望這個很是蕭條的街道,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

  只是良久未聽到回應,我抬頭看到步殺冰冷的面容,黑濃的眉頭微微皺起,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正待再問,卻聽無夜的聲音響起:「主子,陽紫國地處祁鑰兩國交接處的盡頭,又在天和大陸西邊邊境,再加上沒有什麼豐富的資源可開採,是以到現在仍獨立成國。只是,每年仍不得不向祁、鑰兩國繳納大量貢稅。」

  我暗歎了一口氣,才道:「貧者更貧,富者更富,還真是古今皆同的道理啊。其實,對陽紫國的國民來說,若有個強大點的國家吞併了他們,生活倒還有可能改善些。」

  「小姐,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吧。明日好快快出發,早一日完全離了祁國的勢力範圍,也好早一日安心!」

  我點點頭,這七日連夜不停地趕路,還在祁國境內的時候連客棧也不敢稍住,就怕被人認出。此刻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原本齊行的腳步忽然有人一頓,只聽步殺肅然沉聲道:「有大隊人馬過來。」

  我心中猛然一驚,耳中果然隱約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快速往這個方向而來。

  「我們快上馬車離開。」我猝然喊道。

  眼前一閃,無夜和步殺已經護在了我和心慧左右,無夜搖頭道:「四面八方都有,主子,恐怕來不及了。」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沮喪萬分,難道真是註定,無論怎麼努力也逃不出衛聆風的掌控嗎?

  這本就是一個人跡蕭條的街道,如今被這麼大批看似兇神惡煞的士兵一沖,那些平日受慣了欺淩的百姓早跑得沒影,我們四個外加一輛馬車被密密實實地包圍了起來。

  「末將參見娘娘。」一個軍官打扮,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子向我彎身行禮。語調很是恭敬,完全沒有刻意或諂媚的成分在裡面。

  我在心裡暗歎了七八百遍氣,終踏前了一步,皺眉問道:「衛聆風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裡?」

  那軍官微微一怔,抬頭看了我一眼,神色很是複雜,有崇敬,有埋怨,甚至還有失望,看得我莫名其妙。

  卻聽他道:「末將原本是在陽紫國公幹的。三日前收到皇上的飛鴿傳書,說娘娘一行必會……經過這裡,要末將定然好生將娘娘護送回宮。如有任何閃失,我等一眾將官、士兵都必獲罪,決不輕饒!」

  我的雙眉從微蹙變為緊皺,冷冷道:「我若說不想回去呢?」

  那軍官渾身猛震了震,仿佛憋了良久的話脫口而出:「娘娘當日在紅頭村的時候曾對那些病患說過,絕對不會拋下他們,娘娘難道忘了嗎?」

  我一楞,又仔細看了他半晌,才踟躇地問道:「你是……當日婚嫁隨行中的一員?」

  「是,娘娘。」那軍官似乎想起了當日,眼眶有些發紅,就差沒向我磕頭謝恩,「末將李虎,娘娘一定是忘了末將了。但末將永遠不會忘記,娘娘將我娘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夠了!」我打斷他,面容嚴肅地道,「李……虎是吧?你要知道,救人,本就是醫生……大夫的天職,換了別人恐怕做的只會比我更多、更好。」

  「而且,當初說絕對不會拋下他們,是一個大夫對病人說的話,而絕不是,一個皇后對她子民說的話。此刻,我只想問你,我若說不想回去,你打算如何?」

  李虎眼中的矛盾和交雜慢慢轉為冷漠堅定,握緊了身前的佩刀,恭敬卻疏遠地道:「皇上有旨,若娘娘拒不回宮,末將可調動一切人手完成皇命。還有……」

  他眼中的光閃了閃,迅即低下頭去,不敢再與我對視,低聲道:「除娘娘外的任何人和……動物,末將將一律……格殺勿論!」

  「你——!」我氣得渾身顫抖,竟一句話也接不上。

  逞強突圍嗎?那心慧怎麼辦?她如今別說武功盡失,就是正常的跑動也有問題。再加上還有馬車中的小銀,衛聆風真是夠絕夠狠,什麼任何人和動物,說的不就是連小銀也不會放過?可他到底是如何算到我會往陽紫國跑的呢?

  「還請娘娘儘快下決定。」正當我心中矛盾萬分的時候,李虎恭敬卻不含半點猶疑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裡畢竟是陽紫國境內,末將也不好公然在大街上帶兵太久。」

  我放眼望瞭望圍在這四周的士兵,黑壓壓一片,沒有幾千也有幾百,真硬拼起來步殺當然是沒有問題,可是若還要照顧其他三人一狐狸,恐怕也會吃不消。

  我咬了咬牙,看來只能搏一搏,沉聲道:「李虎,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須放他們幾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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