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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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問這種話就是長篇故事的開始了,我精神一抖擻,拿了兩片包著兔肉的荷葉和一些水果放在周身,笑眯眯地看著他,一副乖寶寶聽床頭故事的標準樣。 他顯然被我怪異的舉動嚇了一跳,半晌回不過神,沒有唇的嘴巴半張著,從臉頰鏤空處都能看到裡面的光景。唉!這副樣子要他怎麼活下去啊,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誒?我都準備好了,你怎麼還不開講?」見他不動,我不由得催促道,「還有,你要是敢說到一半冒出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我保證會讓你第一百零一次自殺成功!」 「哈哈……」他怔了怔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那臉上所餘不多的破爛肌肉擠成一堆,牙齒眼睛更是隨時要往下掉地動盪著。可是笑聲也牽動了他的傷口,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哎呀……姑娘,你真是古怪的人……哎呀!」 我看他傷口都迸裂了,卻還止不住笑,只得歎了口氣,摸摸小銀,道:「小銀,幫幫他吧!」 小銀看了我一眼,不情願地咕噥一聲,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順著他身體爬到他肩頭,開始舔他流血的傷口。 「別動,小銀的唾液有療傷功能。」我阻止了驚訝莫名的他將小銀甩開的舉動,笑道。 直到我將最後一塊兔肉塞進嘴巴裡,他還是略帶呆傻又震驚的表情時不時望向小銀,倒是我們家小銀鎮定從容,早閉上眼會周公去了。最後,我終於耗光了耐性,有氣無力地道:「木乃伊大哥,你的故事到底還講不講啊?再不講我可要睡覺了!」 看他的表情,應該很想問木乃伊是何物,只是介於我一臉的不耐,才勉強吞了回去。他緩緩抬頭,望著長空,開始陳述一個在我聽來濫俗卻直刺人心的悲劇故事。 「我本是祁國一個較有名的官宦子弟,家中只我一個獨子,兼之我自小又天賦過人,所以父母長輩都特別疼我愛我。另外,還有個從小定親的未婚妻,青梅竹馬,生活可說是相當幸福美滿的。由於幼年時體弱多病,我曾得一位高人指點隨他上山學藝,是已多年不在家中。」 「誰知自小寄居在我家中的堂兄竟對我未婚妻起了歹心。加之只要除掉了我,家中就只剩他一個子息。所以那日我學成回家,想到終於可以和小蓮成婚,心裡真正興奮莫名。堂兄為我接風,我也絲毫不曾提防。可誰知……誰知他在我酒中下藥,待我醒來卻已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未婚妻見到我時,再沒有了往日的溫柔甜蜜,只尖聲淒厲地慘叫。父母也是一見我的臉,便嚇暈了。我原還奇怪堂兄因何不殺我,卻原來他自小被我風頭蓋過,受人忽視,是以要我也嘗嘗這種……滋味!這一年來,我無論走到哪裡都免不了被人追打驅趕的命運,即便戴著面具,也無法抹殺我心中對這副長相的恐懼。總想著若睡覺時,面具被摘下來……於是慢慢地,我不再抱有幻想,試問一個連父母都無法忍受的人,世人又豈會容得下他?我開始想,我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乾脆……」 我將剛剛啃完的果核扔在一邊,擦了擦手,道:「這一年,你應該也遇到過憐惜你同情你的人吧?」 他呆了呆,低頭陷入了沉思,許久才無奈地點頭道:「是有過一兩個。」 「看來鎖住你的不是別人,還是你自己。」我起身拍了拍滿身的塵土,背上背包,抱起小銀,淡笑地看著他道,「不過,說說容易做來卻難,你也別把我的話太當回事。天亮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姑娘,等等!」他見我要走,慌忙起身到我面前,攔住我道,「可否讓在下跟隨姑娘?」 「啊——」我當場傻眼了。 「可否讓在下作為護衛,追隨姑娘左右?」他的言辭懇切,又再將意思重複了一遍。 我一個趔趄,他……這是在向我表示效忠,天哪?這是什麼狀況?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這位公子,您堂堂七尺男兒怎好跟隨一個女子,再說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於我的名節也不好……」丫的!這咬文嚼字怎麼這麼難? 原本還覺得他是像步殺那種冷血無情的角色,可是現在怎麼顛倒過來了?一副柔弱純蠢的德行,最恐怖的是還死纏爛打! 「姑娘對著在下這張臉仍能談笑風生,絲毫不懼,想必也不會計較這些身外之物吧?」 看他那副比鬼更恐怖的臉上竟還能盈滿笑意,我不由得又是噁心又是氣憤地大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懼了?要我以後都對著你那張臉吃飯,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是嗎?」他微微一顫,神色仿佛一瞬間變的冰冷異常,難怪我剛剛會覺得他跟步殺一樣冷血,看來潛質不錯。 步殺……他應該還在祈然身邊吧?他總是氣息涼薄的連我和祈然都會不經意忘記他的存在,可是,卻總在我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喂!」我訥訥地叫了他一聲,滿心的不甘願,「名字!」 他又是一呆,抬頭看我。大哥!可千萬別再把你那兩顆眼珠凸出來了! 「你要跟著我走,總得告訴我名字吧?」 「那你呢?」他冷冷地看著我,當然這冷冷的表情還是我猜測的,「你又叫什麼?」 我將懷中的小銀緊了緊,想要汲取它身上的溫暖,緩緩別開了頭,複又轉過來凝視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水冰依,我叫,水冰依。」 我知道我不應該說這個名字,水冰依早就死在那懸崖下的熔岩中了。也許這個名字將來會為我帶來無盡的災難,可是在這一刻,我卻不想騙他,騙這個已經對世間絕望卻仍努力攀附著我渴望生存的男子。 也許是錯覺,我仿佛在那瞬間看到他眸中的光芒忽而一亮,隨即黯淡了下去,道:「我沒有名字。如果,非要有個稱呼,那就叫『夜』吧。」 第3章 誤入漩渦 「祈然,步殺總得改個名吧,你說我們以後在外面稱呼他什麼?」改名這種事情,我連瞧也沒瞧旁邊冷臉的步殺一眼,徑直向祈然問道。 「叫夜吧。」祈然思索了一陣,回道。 「夜嗎?」我瞧了他一眼,黑衣,黑髮,黑眸,還有終年黑著的一張撲克臉,不由得「撲哧」笑道,「好!就叫夜!」 …… 「步殺!你聽過一句話嗎?」我背靠著祈然,望向滿天的星辰,忽然淡笑道,「當夜黑到一定程度,星辰就會熠熠生輝。」 「沒聽過。」 死人,冰山,冷血的殺手! 「叫無夜吧!」我甩開了滿腦的回憶,靜靜地看著他,道:「即便是包容著星辰的夜還是太寂寞了,不如……無夜。」 「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我看他點頭,不由得笑了笑,把包丟給他「既然是侍衛,這種粗重活當然由你來做啦!」 我總覺得他好像降下了一頭黑線,苦笑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這樣的話,我也曾問過那個如天神般完美的少年,只是同樣的問題,卻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你遇到的人,應該有真正想幫助你的,為什麼要跟著我?甚至不惜當一個醜陋下等女子的侍衛?」 無夜深深地凝視著我的眼睛,許久,我終於歎了口氣,柔聲道:「其實,你這人還是很冷漠的,剛剛怎麼沒看出來?走吧,新夥伴!」 說完,再不望他一眼,轉身離去。果不其然,身後傳來輕而穩重的腳步聲,看來我是莫名其妙地賺了個厲害角色! 唉,還真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 我實在想不明白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自從帶上無夜後我們已經在這鳥不生蛋的深山裡走了整整三天了,卻還是沒有一點即將到達城鎮的跡象。 要說,如果只有我和小銀兩個路癡也就算了,可是有無夜這個據他自己說對這一帶很熟悉的人指路,卻仍是走了這麼久,那可真是太沒天理了。 「我說無夜,」我敲了敲已經酸麻到沒知覺的雙腿,語氣再也好不起來,「這就是你所謂的離千鳥鎮已經不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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