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尋情記(169)_柳暗花溟

一六九

　　行了禮告退，四妃都有點灰溜溜的，只有長孫氏依然保持著嫻雅沉默地姿態。她見李世民大步跨出門檻，對她視而不見，不禁輕聲問道：「要去找她嗎？」

　　李世民停下腳步，站定在那裡，沉吟了好幾秒，終於還是一個字沒說，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只匆匆離開，吩咐親近手下到城門處去暗中盯著，提防小魚出城，然後直奔無間觀。

　　他明白小魚十之八九不在觀中，既然她離開，就肯定不會躲在輕易能找到的地方，但他不去道觀看一下就無法安心，而且他期望可以探查到一點消息。

　　沒想到的是，站在道觀門口迎接他的不是無間觀的觀主，而是上清派的王遠知道長。李世民是何其聰明的人，立即知道是無間觀搬來了救兵，肯定是小魚在離開前做的安排。

　　她為每一個人都想了退路，為什麼就沒想到他會如何焦急難安呢？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不能等他回來，商量後再做決定？難道他從沒給過她安全感，讓她不能全心全意地信賴？難道在她心中，他就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嗎？為什麼他能讓那麼多能人異士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卻不能讓她明白他的心呢？

　　「秦王殿下踏雪而來，好雅興，可否請入觀內一敘？」王遠知見李世民只帶了幾個親隨前來，並無興師問罪的意思，但神色焦急懊惱，連忙親自上前迎接。

　　李世民知道王遠知怕觀外人多口雜，說話不便，當下也不客套，只施一禮便入觀，坐定後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但請秦王殿下恕罪，關於真假長孫氏的事情一直沒有事先告知殿下。」王遠知站起身來，「只因此事太過玄妙，凡人得悉天機未必有益，但殿下焉是常人，倒是老道疏忽了。」

　　李世民「哦」了一聲，看似不喜不怒似的等待下文。

　　第八十九章什麼也沒帶走

　　王遠知一個時辰前匆匆忙忙地被小雞子請入無間觀，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雖怪這群女道行事大膽愚蠢，但此時也只能選擇先幫她們過了這一劫再說。再者，他相信這群女道不會騙他，那個假長孫氏出現的情況確實比較奇特，把這事歸在道祖頭上也不為過。

　　於是他向李世民講了小魚的從天而降說和道祖顯靈說，順便還給李世民講了講道法之高深莫測，用以加強這番話的說服力。

　　這是李世民第一次聽到小魚的來歷，有些半信半疑。之前他不是沒調查過小魚的身世，但一直沒有結果，她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再加上她的言行舉止與大唐女子頗為不同，說她是天外來客也未必不是真的。但在他心裡，她如此真實，又怎麼能相信她只是道祖派來補償他的呢？他又怎麼能容忍道祖再把她收回去呢?

　　「可否把小雞不，是肖機子姑娘請上來一問？」沉吟片刻，李世民道。

　　「殿下不相信老道嗎？」王遠知撚了撚鬍子，「道法自然，神奇自現，這世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

　　李世民搖搖頭，「我只是問問肖機子姑娘，她可知小魚現在在哪裡？我必須找到她親自面談。」

　　王遠知聽他這樣說也不便阻攔，只好差人把小雞子叫了來。小雞子一進門就跪倒在地，一個勁兒的說是親眼所見小魚突然憑空出現在原來長孫氏的臥房之內，此話絕對絕對絕對千真萬確。一點造假也無。

　　她說得懇切，李世民不禁又多了幾分相信。他盡力克制情緒，溫和地問，「你可知道此時她在何處？」

　　小雞子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紅腫不堪。顯然狠狠哭過一場，抽抽搭搭地道，「我們說好兵分兩路，她讓我速回道觀，並搬王道長來救命。她自己則去張桃花醫館醫手，然後就來道觀後門找我。可是我等到現在她也沒來，我想她是一個人走啦！」說到這兒，不禁大放悲聲。

　　王遠知閉上眼睛。

　　肖機子個傻丫頭啊。真是長了小雞地腦袋嗎？他這裡違背道心，努力圓謊，她那邊把底都漏給人家了。

　　不過李世民根本沒注意到搬救兵之類的話，全部心思只集中在「張桃花醫館」五個字上，急著問小雞子，「她的手怎麼了？」

　　「手指被那四個女人埋的伏兵生生擰斷啦！」小雞子大聲道，憤恨無比，「她們明明是妒忌殿下寵愛小魚姐姐，所以才私設刑堂，下手時一點情面也不留。要不是我來得快。還不知道要怎麼對待小魚姐姐呢。」

　　斷了！手指給擰斷了！她平時那麼怕疼，手上紮個木刺都要呼痛半天，要他哄著抱著、輕輕吹氣。可現在居然被這樣折磨，此時不知要哭成什麼可憐樣子。

　　李世民心疼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怒火像滾燙的岩漿一樣沸騰湧動，似乎欲從他心口噴發而出。他雙手緊握，於是道觀又有一把椅子倒了黴，好好地把手變成了木屑。

　　「你知道她有何處可去嗎？」他再問，感覺離小魚越來越遠，生怕她突然消失，就像突然來臨一樣。

　　「我不知道呀……」小雞子急得眼淚汪汪，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真笨，早知道小魚姐姐是起了離開的決心，我就應該一直跟著她才對，為什麼自己先回道觀呢？哎？會不會去了雷人館？小魚姐姐自從來到長安，鮮與府外的人來往，除了雷人館。」

　　李世民一聽。騰地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又回身對王遠知略施一禮道。「多謝道長解惑，改日世民再來請教。不過明天是除夕，小魚看來是無法入宮了，如何對我父皇交代，還請道長多費心。」

　　「長孫王妃連日勞累，引發舊疾，病勢兇猛，刻不容緩，所以連夜入觀休養，因而不能入宮。」王遠知似早就想好說辭，「當然，為了天朝昌盛，來年福祉綿長，此事不宜外泄，大家閉口不提就最好了。」

　　李世民感激地點了點頭，大步離開，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雷人館。可惜，不管他多麼懷疑，不管他如何刺探，雷人館的鳳老闆都應答得滴水不漏，也就是說，小魚不在無間觀，也不在雷人館。回到府中，聽派出的人回來稟報，他們也沒看到小魚出城。

　　他早上出門時，小魚還親自送他，在門邊與他纏綿了一會兒，她稱之為「吻別」，可當他一回府，就發現整個生活都變了，他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丟了。

　　站在臥房之中，似乎到處都殘存著她的氣息，為了證明這一切曾經真實出現過，不是他地夢境，他四處翻看她的東西，結果發現她居然什麼也沒有帶走。

　　他雖然不管王府的內務，但沒有任何事可以瞞過他的眼睛，所以他早知道小魚在管理廚房時很是存了一些私房錢。對此，他假裝不知，付之一笑，把這當成女人家的小心機，不但沒有討厭感，看她偷偷摸摸的開心，還覺得怪可愛的，何況她經常拿私房錢給他買好吃的。

　　而如今，他看到她藏私房錢的暗格中放著很多雖不流通，但更加貴重的金銀，還有珠寶首飾、名貴絹帛，可卻根本沒有動過。

　　難道是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帶走這些細軟嗎？可為什麼卻偏偏帶走了她平時畫地那些叫漫畫或者卡通畫的東西？那些東西不值錢，只是記錄了他們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這說明，她視錢財如糞土，舍不下的是他呀。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