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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正說著話,忽聽廊上傳來一片嘈嚷,小黃門滿臉尷尬的在門口探頭回稟:「皇后娘娘!舞陰長公主與涅陽公主來了,小的們想攔,但是挨了長公主打……」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叱道:「果然是惡奴、刁奴!好你個閹貨,居然敢在我母后面前搬弄是非!」口裡說著,粉拳已不停招呼在小黃門身上。

  她小時候跟我練過些拳腳,雖不是學得十分好,出手卻也比尋常女子要有力得多。這時只聽那小黃門蹲在地上抱頭「哎唷!哎唷!」大叫,一時也分辨不清是真疼還是假嚎。

  「住手!」不管真假,女兒驕縱忘形的模樣卻總是我所不喜的,「你這像是什麼樣?」

  義王縮了手,一臉忿忿,想張嘴替自己爭辯,卻被身邊的劉中禮及時拉住胳膊。

  「娘!」中禮笑嘻嘻的拖著姐姐進門,「我們不知道娘在休息,不讓人打擾,才會誤以為是這小黃門誆我們!娘你別生我們的氣!」

  她故意不喚「母后」而喊我「娘」,我哪能猜不出她賣的這點小小的乖,心裡雖然氣惱,卻仍是被她哄得消了大半:「又上哪淘去了?」

  義王額頭上的汗把額際的髮絲都打濕了,中禮雖然故作平靜,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這麼急急忙忙的跑來找我,到底哪裡又不順心了?」

  義王扭頭看向中禮,眼神示意妹妹說話,沒想中禮咬著自個的嘴唇卻始終不開口,有些蒼白的面頰浮起一片紅雲。

  我大為驚訝,對於我這個二女兒,向來可是敢說敢做,性格爽朗磊落,行事不拘一格,可從來沒見她有過這副扭捏羞澀的模樣。

  義王見狀,突然高聲嚷嚷:「二妹流血了,流了很多血……唔!」

  中禮一把捂住大姐的嘴巴,一張小臉窘得通紅。

  我稍稍一愣,轉眼有所領悟,眼睛瞟向紗南,紗南會意,揮手將殿內的宮女黃門一併驅逐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你堵我嘴做什麼?快憋死我啦!」

  「誰讓你胡說八道的!」

  「我哪有胡說八道,我明明說的是實情,你……」

  中禮氣得直跺腳,捂著臉不住的扭動身體。我樂呵呵的將她拉過來摟在懷裡:「原來是我們中禮長大了呀!」

  細細看這個二女兒,五官細緻,眉眼嬌柔,已非當初稚嫩的孩子,忍不住感歎,果然時光如梭。

  「娘,二妹會不會死啊?」義王一臉擔憂的問,「宮裡的女醫說不要緊,可我見她和中禮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麼,嚇得中禮臉都發白了……」

  「少渾說。」中禮紅著臉爭辯,「你什麼都不懂。」

  「我不懂?難道你就懂了麼?」

  我噗嗤一笑,原本女孩子來初潮這檔子事,我私底下更留心大女兒義王,真沒想到中禮會後來者居上。

  「這是好事呢,沒什麼好害羞的。」我摸著中禮的小臉蛋,她的臉色真的不是太好看,「肚子疼不疼?」

  她搖頭:「乳母給我熬了糖水,現在好多了。」

  難得這孩子能如此鎮定,我心裡歡喜,忍不住笑道:「中禮長大了,這算是個喜事,你想要什麼,告訴娘……」

  她眨巴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了起來:「要什麼都可以嗎?」

  「是啊,只要娘能辦到的。」

  「娘一定能辦到。」她興奮的拉住我的胳膊,激動的說,「只要娘開口去求父皇,父皇一定會聽娘的話!」

  我詫異起來,正待細細詢問,一旁的義王也跳了起來:「是啊!是啊!娘你快去救救梁松吧!」

  我被她們兩姐妹不住拉扯,腦袋都快晃暈了:「你們……總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

  「都怪那個伏波將軍多事!說什麼杜保不是好人,讓侄兒不許跟杜保來往,搞得父皇現在很生杜保的氣,順帶還訓斥梁松和竇固。他們兩個好可憐,聽說今天在朝上不住磕頭謝罪,都磕出血了……」

  我目光轉向紗南,紗南沖我微微點了點頭,悄悄走向殿外。

  義王仍在喋喋不休,我聽了半天也理不清個頭緒,於是制止她再呱噪,轉頭問中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講清楚,不許有絲毫隱瞞,若有欺瞞,我也幫不了你們。」

  中禮神情晦澀,目光閃爍,過了片刻,她斂衽跪在我面前,拜道:「女兒不敢有所隱瞞,但求母后看在女兒的面上,讓父皇網開一面,饒過梁松與竇固吧。」

  她口齒伶俐,說話有條有理,遠比義王的浮躁片面之詞來得理性。原來,事出之因在於身在交阯的馬援寫給侄兒的一封信,教導兄長的兒子馬嚴、馬敦二人,告誡他們與人交往要慎重。信中舉例提到兩個人,一個名叫龍述,時任山都縣令,一個名叫杜保,時任越騎司馬。馬援叫侄兒寧可學龍述,也不要學杜保。

  這原是封十分普通的信,可不曾想有人在皇帝面前參奏杜保行為輕浮,禍亂群眾,奏書提到了馬援訓誡侄子的信,借此彈劾梁松、竇固二人與杜保結交。劉秀將馬援的信和奏書一併給梁松、竇固看,把這兩個年輕人嚇得不住叩頭流血。

  聽完我並沒有馬上表示什麼,故意岔開話題,戲謔道:「義王氣憤,我能理解是為了梁松,中禮這麼緊張,又是為了什麼?」

  義王偷笑,用手肘悄悄捅著妹妹,哪曾想中禮一點也不羞怯矯情,反而很大方的說:「母后,你也說女兒已經長大了,女兒心裡喜歡竇固,自然偏向於他。」

  我失聲而笑:「聽你的口氣,難道還想請父皇賜婚不成?」

  「女兒很小時便說長大要嫁竇固,如同父皇當年發願說娶母后一樣,絕非狂言虛話!」她說得非常認真,我收了笑容,有些發怔的瞧著她,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女兒,當真長大了。

  「母后知道了。」愛憐的拍了拍她們的手,我瞥眼見紗南去而複返,於是說道,「先回去,母后心中自有計較。」

  二人大喜,拜伏後攜手離去,一路上兩姐妹有說有笑,十分開心。

  紗南來到我跟前:「叫人查過了,與剛才涅陽公主說得並無不同,只是伏波將軍的原話與那告詰奏書上的轉述有些出入。伏波將軍在家書中對龍述與杜保的評價都甚好,贊龍述忠厚謹慎,誇杜保行俠仗義,只是告誡侄兒若仿照龍述的言行,雖學得不像,卻也能學到一些謹慎嚴肅,好比雕刻的天鵝不成也能仿得像只野鴨;但是若學杜保,學得不像,卻可能畫虎不成反類犬,變得為人輕浮,所以讓侄兒們不要學杜保。」

  我沉吟不語,眼望著窗外,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照射進殿內。紗南靜靜的侍立在我身側,沒有出聲打攪我的思緒。

  過了半晌,我噫呼一聲,從榻上站了起來:「這件事,無論誰對誰錯都不值得我們大驚小怪,只是……有個問題令我覺得很是想不通,為什麼馬援的家書,會落到上奏書彈劾的人手中?這原也只是一封家書而已,這整件事原也只是孩子們交友的小事而已,值得如此大費周折麼?」

  我回眸沖紗南淺淺一笑,她沒料到我會提出這麼奇特的問題,一時無言以對,竟也呆了。

  §朱雀卷 第五章 留靈修兮憺忘歸 太子

  四月,臧宮按照東海王獻的計策攻下原武城,斬殺單臣、傅鎮後班師回朝,論功行賞,臧宮升任城門校尉。

  另一頭,在江山輿圖的最南側,馬援追擊征側餘黨,一直追到居風,直到嶺南地區全部平定,獲得全勝。

  喜訊傳到京城,恰是閏四月底,劉秀趁著興頭上,把叔父劉良的嫡子劉栩,侄子劉章、劉興,一齊由公擢升為王。

  隨著盛夏的來臨,劉彊越來越惶恐不安,上西宮請安時,時常恍惚走神,滿腹心事,郅惲的勸導對他的影響十分巨大,最終他向皇帝提出辭讓皇太子之位,願任藩王就國。劉秀先是不允,這事便拖了幾個月。

  「想給劉陽改個名諱。」坐在床上批復奏疏的劉秀,忽然向我提了個很奇怪的建議。

  「為什麼?」孩子的名字好好的叫了十五六年,怎麼會突然想起要改?

  「上個月給陽兒做生日,我便在想……當初惡日產子,取名『陽』字本意為避邪除惡——這名諱不好,日後孩子承繼大統,難免要被人嚼舌根。所以,趁著這個機會,不妨改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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