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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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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讓你不懂得收斂!」我氣惱得用拳頭砸他,「處處顯得自己多能耐是吧?我看你以後還怎麼能耐!」 他驚慌的跳開,邊退邊擺出接招的架勢:「娘你做什麼?父皇並沒有生氣,而且……啊——娘,你使詐,怎麼可以偷襲?」 「兵不厭詐!」我追上他,施以一頓老拳。 *** 內心著實惶惶不安,劉秀中午的反應讓我如鯁在喉,於是等不及中午休憩,讓陳敏宣陰興速速進宮。 陰興來之前,我已在堂上踱了幾十個來回,他前腳跨進殿,我心急如火的一把扯住了他。我的反應讓一向鎮定的他也嚇了一跳,頓時明白事關重大,忙打手勢給陳敏。陳敏會意,將殿內奴婢盡數帶出,自己也退到殿外。 「什麼事?」 「你外甥臭顯擺,賣弄小聰明……」我沉著臉,將中午發生的事如實說出。 「吳季子?」陰興的反應卻異乎尋常,他不著急被劉秀察覺劉陽另有授業師傅的事,反而莫名其妙的在意起旁支細節,「陛下當真對四殿下說『吳季子』?」 「我管他有無蟣子?你搞清楚,現在問題的重點不是這個。」這三年多來我刻意培養劉陽,為的正是有朝一日讓他能有實力與劉彊一較高下。然而這樣的用心,只能暗藏心底,無法擱到檯面上來談論——掖庭女子妄論國事,心存更替朝綱倫常的私心,這事若宣揚出去,轉眼便是滅頂之災。 皇太子乃是皇位繼嗣,關乎到國家未來的興衰命運。所謂母子同體,郭聖通與劉彊處於高位十餘年,撇開已身的黨羽,朝廷上固有的守舊勢力也非我等短時能夠撼動。 「我倒覺得這才是重點。」陰興目光如炬,「既是為了讓四殿下年少成才,又如何掩其鋒芒?這事早一日晚一日並無太大的差別。」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太過突兀,以至於我背後隱隱發寒,汗毛凜立,「貴人不懂《春秋》,無怪乎不明了陛下的心意,按我看,今日之事乃是吉兆。」 「什麼?」 「你道這『吳季子』所為何出?《春秋公羊傳》中略有提及,此人名為劄,排行四,故人稱季子,乃六百年前的吳國公子。季劄的父親壽夢在吳國稱王,他有嫡子四人,分別為謁、餘祭、夷昧,劄。季劄最幼,卻最為聰穎有才,兄長們皆願么弟繼承國君,於是許下兄終弟及的諾言。吳國的君王之位由謁繼承,謁死餘祭繼位、餘祭死後由夷昧繼位……」 「兄終弟及……那麼夷昧死後,季劄做了吳王?」 「未曾。夷昧死時,季劄恰逢出使魯國,於是季劄的庶出兄長僚便搶了國君的位置,做了吳王。」 「啊?」 「季劄回國後,並沒有掀起奪位之爭,反將僚奉為國君,自認為臣。當時謁的兒子公子光很是不平,認為如果遵照先王兄終弟及的諾言,應該由季劄繼位,如果不遵照,則國君本該由他來繼位,於是光派人刺殺了僚,欲將王位讓給叔叔季劄……」 我屏住氣,陰興並不是講故事的高手,所以這個故事本身的語言描繪得一點渲染力都沒有,但是不知為何,我卻深深被它所吸引。 「季劄如何做?」 「讓國於光!」陰興冷笑:「吳季子載於竹帛,備受世人推崇,無非是稱其賢德。他本該是吳國名正言順的繼嗣者,最終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讓掉了屬於自己的王位……換成是你,你給予他何等評價?」 那個瞬間,腦海裡電光石火間浮出劉陽的回答,我心猛地一沉,那四個字不禁脫口而出:「愚戇無比!」 「真不愧是我的甥兒,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才情傲氣,居然敢如此譏損世人吹捧的聖賢之人!」 我悵然退後,心亂如麻。 吳季子是吳國名正言順的國君,最終讓出了王位,劉秀對劉陽說出「吳季子」,這難道是在潛意識中將兒子比作了季劄? 如果這個作比本是無心之言,那麼陽兒的回答無異於將深埋在那顆幼小心靈下的「野心」,對著自己的父親,漢帝天子全盤托出。 劉陽知道吳季子是誰,卻打心眼裡瞧不起他所做的聖賢之舉。 讓國? 愚戇無比—— 「……娘你為什麼要讓?為什麼?如果你是皇后,我和妹妹們便不會被人欺負……」 「……如果娘是皇后……我大可像太子哥哥一樣威風,不……不是!根本沒有什麼太子哥哥!娘如果是皇后,庶出的他怎麼可能成為太子?這個國家的太子應該是我才對……」 三年前我便早已知曉這個答案了,不是嗎? 當那個只有六歲的垂髫小兒站在我的床前,咄咄的發洩不平的時候,我便早已洞悉他隱藏在內心的答案。 我的陽兒不可能成為吳季子,即使他的命運因為我的過失,無奈的與吳季子站在了同等的窘境,但是他的最終決定,絕不會和吳季子相同。 讓國?聖賢? 狗屁不通! 所以,吳季子——愚戇無比! §朱雀卷 第一章 彼何人哉軒與羲 削王 從新莽地皇三年劉縯率族人、賓客于南陽起兵,到如今建武十三年,劉秀由二十七歲的青年,跨度到了四十二歲的中年,十五年的征伐、平亂、光復,無止無休的戰爭蹉跎了多少青春,揮灑了多少鮮血、埋葬了多少生命,才換來今天這樣天下一統的局面? 回想十多年前剛稱帝那會兒,顛沛流離,朝不保夕,誰也無法保證劉秀作為漢帝能在眾多的霸主中脫穎而出,最後勇折桂冠,在亂世中留存下來,開創萬世基業。 打天下、平四方的時候其實遠沒有考慮那麼多,消滅他人為的是保存自己,那時候心裡的想法也十分單純,只要能活下來就行。 去年冬天,吳漢終於將成家皇公孫述打敗,收復了蜀地。自此以後,除了也建國稱漢帝的盧芳,依附於匈奴人繼續盤恒在邊疆外,全國的疆域已經基本收復完整,亂世終於結束了。 外患減除後的劉秀,這時候才開始真正肩負起了打理一個國家的重任。收回對外平亂心思後的他,下一步會做如何行動,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關注的事情,更是滿朝公卿格外關注的事。 他絕非貪圖享樂的君主,困苦時不是,創業時不是,即使全國盡收轄下後也絕不是。有些擅長諛奉之人,向他進獻良駒寶劍,卻被他轉手送人。後宮到如今也沒有擴充的跡象,自皇后以下,仍是分了四等,除了我和郭聖通享有那份微薄到還不夠打賞下人的俸祿外,許胭脂和兒子劉英只能在後宮之中求到溫飽。 但我並不缺吃少喝,也從不缺錢,雖然公家的俸祿只有那麼一點,但私底下劉秀給我的錢並不少,除了供養兒女開銷外,我每個月會額外撥出少許錢讓陳敏送去給胭脂母子。出手不是太過大方,這倒也不是我小氣的緣故,而是因為我一年的俸祿明面上才那麼點,如果給得多了,只怕不僅得不了好,反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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