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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我瞪眼:「怎麼,還準備要讓我再生不成?」

  「膚如凝脂,風韻妖嬈。」他慢慢調著情,試圖將我的性趣也給挑逗起來。

  我一邊閃躲一邊笑啐:「老實交代,你到底還打算讓我生幾個?沒見我現在忙得一點空閒都沒有了嗎?」

  眼線眯了起來,他笑起來還是那麼孩子氣,雖然十餘年的戰伐讓他歷經滄桑——自從馮異病逝之後,這幾年不斷有故人離開,先是來歙、岑彭二人先後被公孫述派遣刺客暗殺,再是寇恂、王常、耿況、耿純等人在去年底相繼去世。到了今年正月初一,大司徒侯霸竟也撒手人寰。

  來歙被刺殺身亡,臨終寫下遺書,當遺書送交雒陽,劉秀讀完之後,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那一年他正好四十歲,這之後,他的一日勝似旁人三日,仿佛添加了催化劑一樣,時間的車輪無情的從他身上加速碾過。

  「再忙一些更好。」他輕笑,愛憐的撫摸著我的面龐,瞳仁在不經意間滑過一絲憂色,「我能留給你的,也許只有他們了。」

  他說的隱晦,但熟知他稟性的我,如何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心頭一酸,惱道:「滿口胡言,你今年四十有二,才不過中年,離老還遠得很呢。你別忘了,當年是你自己要娶我的,你娶了我,就得負責照顧我一輩子。」

  我說得又快又急,沒等說完,他已伏在我身上吃吃的笑了起來:「可怨不得我,是你先嫌我老不正經的。」

  我語噎,他趁機低頭吻住了我。

  許久,我從意亂情迷中掙脫出來,一把抓住他使壞的手,嬌喘不已:「你都不嫌累,我還沒沐浴呢。」

  「沒關係。」他含糊不清的繼續讓唇一路下滑。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他十分清楚哪裡是我的敏感點,哪裡能迅速挑起我的欲望。

  在他挺身進入的同時,我用手緊緊抱住了他的頸背,意亂情迷的發出戰慄的呻吟:「不要怕,秀兒……我會陪著你,我們……一起變老……一起……」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一起變老,直到死去。

  如果你不相信輪回,不相信來生,那我也願意在另一個世界裡永遠陪著你,直到天荒地老……

  §朱雀卷 第一章 彼何人哉軒與羲 季劄

  早起醒來劉秀已經不在身旁,我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讓人送劉陽、義王去師傅那裡讀書;中禮不肯讓宮女替她梳頭,非要我給她弄;才梳到一半,那邊紅夫和弟弟劉蒼為爭玩具打了起來,吵得人仰馬翻。

  好容易將這幾個小鬼打發掉,讓宮女黃門帶他們到園子去逛,已經是辰巳交替。陳敏悄悄走到我跟前,我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來:「讓你天亮給我回話的,怎麼早上沒見你人影,又上哪玩去了?」

  她莞爾一笑:「貴人吩咐的事,奴婢哪敢貪玩忘了呀。貴人你肯定想像不到,那個郅惲一大早上了奏章,說什麼『昔文王不敢槃于游田,以萬人惟憂。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其于社稷宗廟何?暴虎馮河,未至之戒,誠小臣所竊憂也。』……」

  「哦?」我托腮笑道,「陛下如何應對?」

  「陛下非但未責,反而賞賜了他布帛一百匹,還下令將昨兒個夜裡放行的東中門門候貶逐到參封縣去了。」

  我笑了下,沒做聲。

  陳敏奇道:「貴人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合情合理,無以為奇。」沉吟片刻,我喃喃道,「郅惲這個人倒是個有些見識的,不比那些俗吏。」

  「諾,奴婢查過了,此人精通《韓詩》、《嚴氏春秋》,知曉天文歷數。」

  「倒真是個有才的……陛下可還讓他幹什麼了?不會仍是讓他回上東門做小小門候吧?」

  「貴人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命他教授皇太子《韓詩》。」

  我心中一凜,昨晚上才想著調查這個郅惲,看看是否可收為己用,沒想到居然仍是晚了一步。

  「只是教授《韓詩》?」

  「諾,陛下命在殿中侍講……」小丫頭機靈得很,顯然也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眨巴著眼笑說,「侍講殿中,只需將四殿下的課業重新調整一下,亦能騰出時間一塊聽講。」

  我笑了,劉彊的授業師傅拜的乃是太子太傅張湛,此人矜嚴好禮,在整個三輔堪為百官儀錶典範,深得人心。雖然劉陽的皇子身份不如劉彊的太子,但我卻總想著能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予他最好的教育,就如同現代很多望子成龍的父母一樣,千方百計的供子女上重點名校,報考各類補習班。

  劉彊作為皇太子能夠享受的物質條件自然是最優渥的,這一點全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跟他相比,制度所定,這是沒辦法強行僭越的。但是劉彊這孩子到底能學到多少,這就得看個人先天的資質以及後天的努力了,滿朝文武都在關注著這位年輕的皇太子,期待著他的成長,只因為他是皇太子,是建武漢帝的皇位接班人。

  「貴人,四殿下回來了。」想得太過專注,直到陳敏在我耳邊接連提醒了兩遍,我才回過神來。

  劉陽發梳總角,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剛跨進門來,身後便咻地躥出一條嬌小的人影,飛揚的笑嚷著:「娘,我跟你說,四哥哥今天沒聽師傅的話,師傅要打他手心,他還跟師傅頂了嘴……」

  劉陽變了臉色,但也只是瞬間的事,他沉著臉冷哼了聲,沒理會義王的告狀。

  陳敏見他倆回來,早忙著出去張羅午膳,左右沒有外人,我將劉陽招到跟前,很嚴肅的問他:「你妹妹說的可是真的?」

  他倔強的抿緊唇不吭聲,只是還不懂掩藏情緒的小臉上洩露著少許不屑。

  我不露聲色的問:「今天講的什麼?」

  「《論語》。」

  義王在一旁補充:「師傅今日教第一篇《為學》:『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她搖頭晃腦的正念得不亦樂乎,換來劉陽一頓白眼:「去,一邊玩去!你懂什麼?」

  義王不服氣的說:「是啊,我是不懂,不懂才會去求學啊!你最聰明,最了不起?娘,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壞,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師傅較勁兒,反問師傅這教的算是《魯論語》、《齊論語》還是《古文論語》?他成心搗蛋,自己不想學,還害得我跟二哥哥、三哥哥他們一塊沒得學……」

  劉陽漲紅了臉,微現怒意:「《論語》成於眾手,記述者有孔夫子的弟子、再傳弟子,也有孔門以外的人。傳自今世,載於文字的已有三種版本——《魯論語》載二十篇;《古文論語》載二十一篇;《齊論語》載二十二篇……既然師傅今日教導《論語》,我好奇他教的是哪一本,問一下又有何錯?」

  一席話說得義王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的問:「那……你認為哪一本最好?」

  「差不多。」

  「怎麼差不多呢?你又怎麼知道差不多的呢?」

  劉陽橫了她一眼,沒吱聲。我忙打岔道:「以後求學虛心些,別老自以為是。去,洗手準備吃飯。」

  義王雖然聰穎,到底還是小孩兒,兄長超乎尋常的博學並沒有引起她太多的關注,聽到有吃的,她舉起雙手歡呼一聲,大笑著跑了出去。

  「別太得意忘形了!」我屈指朝他腦門上敲了一栗子,「有時候賣弄過了頭,反顯得自己淺薄無知。」

  他一震,低下頭去悶聲回答:「孩兒並無賣弄之心。」

  「我聽說前陣子你已經學到《春秋》了?」

  「不是……《春秋》已經讀完了。」

  「哦?」我有點訝然,卻還不至於驚駭,「那現在在學什麼?去年學的是《禮記》對吧?我還記得那會兒你整天搗鼓什麼《大戴禮》、《小戴禮》的……現在教的又是五經的哪一本?進度會不會太快,學得會不會太累?」

  「現在開始學《尚書》……梁侯說,如今太學所授乃隸書所載之《今文尚書》,共計二十八篇,若能找到《古文尚書》,則卷中所載多出十六篇。」

  我對這些古今版本實在不感興趣,又不能把自己的感受照實講出來,生怕給這孩子樹立不認真讀書的壞榜樣,於是假模假樣的點頭稱是,心裡卻仍是記掛著他小小年紀能否跟上這種填鴨式的講課方式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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