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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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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吸一窒,他雖在笑,可眼神卻是冰冷無情的,丁氏嬌軀震顫,泣不成聲。 「公孫!」劉秀在我身後突然發話,語氣深沉凝重,「過幾日你仍回長安去,替朕鎮守關中,朕信得過你!你的妻妾也無需留在京都,你一併帶了去吧!」 馮異惶恐跪下:「這如何使得?陛下還是免去臣征西大將軍之秩,改任他人吧!」 「關中你治理得極好,旁人不合適……」 「陛下……咳,臣近年身體頗覺不適,大不如前,蒙陛下錯愛,還是另委他人……」 「公孫!」劉秀親自將他扶起,「當年昆陽突圍,你曾問朕,信不信你?朕今日的答案與當年無異。朕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無論這些年發生過什麼,朕都視你為兄弟摯友,無嫌無疑!」 劉秀目光清澈,面色坦然,我終於明白,他梗在心中的那個疙瘩,終於解開了。馮異是他兄弟,是他摯友,患難之交,生死與共……這份情誼無可替代。 我酸澀的吸氣,淚意直沖眼眶。 「臣……」馮異亦受震動,半晌,伸手牢牢握住劉秀遞來的雙手,「士——為知己者用!」 劉秀五指反握,笑若春風,堅定不移:「國士遇我,國士報之!」 *** 馮異離開雒陽回長安的那天,我特意換了男裝,出宮相送。 北望邙山,我與他相顧無言。風吹亂了長髮,牽馬而行的頎長身影在春寒陡峭中更顯單薄。 「公孫,你的身體……當真不要緊麼?」 「有勞貴人惦念了,臣無礙,只是偶染風寒……」 「連你也這樣啊。」我輕笑,說不盡的哀傷,「陰興這樣,鄧禹這樣,原來連你也這樣……也罷,人生若只如初見……果然,也只能這樣了!」我故作輕鬆,沖他抱拳,豪氣干雲般的高喊,「祝願大將軍……」 說到一半,卻見他隔著馬駒,眼神柔和的望著我,隱有憐惜的笑意,莫名的扣人心弦。 「公孫……」我呢喃,一時失語,「能把你的豎篴送給我麼?只當留個念想……」 他緩緩閉了雙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沒了那片柔情:「有那必要麼?」 一句話噎得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翻身上馬,隊伍已徐徐前進,他勒馬欲行:「貴人回去吧,臣就此別過!」 我無語哽咽,忽然覺得今日一別,或許此生再無與他有相見之期,心中對他的愧疚感愈加沉重,壓得我連氣都喘不過來。 他輕輕夾著馬腹,坐騎從我身邊慢慢踱過,擦肩。 「異……無悔!」 仿若春風吹落枝頭的片片桃花花瓣,他輕柔卻堅定的留下這三個字,嫋嫋吹散在風中。 無悔! 凝於眉睫的淚珠隨著那道喝馬絕塵的削瘦身影,淒然墜下,深深沒入塵土。 人生若只如初見——無悔! §玄武卷 第六章 指揮若定失蕭曹 國策 隗囂身邊有兩大重臣——文鄭興,武馬援。 馬援是位能征善戰的將才,這一點毋庸置疑;而鄭興,則對隗囂上諫無數次,每一次都能使隗囂啞口無言的被迫放棄許多錯誤的決定。但自古忠言逆耳,鄭興的大膽諫言,最終換來了隗囂對他的不耐煩,於是鄭興借父母歸葬為由離開了天水。 就在馮異離去後沒多久,隗囂手下申屠剛、杜林,脫離西州,投奔雒陽。劉秀大喜,皆拜為侍御史,另外又拜另投明主的鄭興為太中大夫。 三月,公孫述命田戎出江關,集結舊部,欲攻打荊州,結果沒能得逞。於是劉秀下詔隗囂,命他率兵從天水南下攻打蜀中。 夏四月初八,劉秀前往長安,祭拜前漢歷代帝王園陵,這一次我沒跟去,因為實在不知道去了長安要如何面對馮異。最終,我沒去,劉秀卻把郭聖通帶走了,臨走又命建威將軍耿弇、虎牙大將軍蓋延等七人,取道隴西討伐公孫述。 想想也是好笑,除非劉秀在宮裡,不然的話,他似乎總在有意無意之間想盡辦法分開我和郭聖通共處一個屋簷下的機會,用一種懷柔的手段,巧妙的化解著我倆之間的衝突和矛盾。 劉秀一走,留下一座空落落的皇宮給我,雖然胭脂為了討好我,隔三差五地便會來西宮問安,但我抑鬱的心情卻始終得不到緩解。 劉陽滿兩歲生日那天,陰興趁進宮送賀禮之暇,向我透露了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莊光找到了,而且已經秘密入京。 我喜不自勝,翌日便換了便服,出宮拜訪。 莊光住在陰興府中,待若上賓,然而按他的要求,卻處處顯得低調,並不刻意張揚。陰興門下也蓄養門客,卻從無人知曉這個受到主人家另眼相待的神秘人物是何來歷。 見到莊光的那一霎,我有些發懵,六年過去了,莊光的相貌似乎根本沒有改變,秀氣的五官,依然仿若少年,只是氣度從容穩重,目光睿智明利,更勝從前。 「莊……莊公子……」 陽光下,他正彎腰侍弄著一大塊枝葉粗壯的樹根,手中的匕首一刀刀的刻在樁上,雕出凹凸的不知名形狀。金色的光曦灑在他的發上,眉睫的陰影投射在臉頰上,隨著他身姿的輕微搖擺,明暗不定。 我出聲喊他時,他並未抬頭,專心致志的幹著手裡的活,旁若無人一般,雖然……早在進門前我便已敲門通稟。 我踮著腳尖踩在蒲席上,才剛走近兩步,突然聽他一聲厲喝:「停——」手中匕首指著我,仍是不抬頭,語氣卻帶著不耐煩,「在我沒刻完之前,不許打擾!」 早已見識過他的狂傲,我見怪不怪,雖說心裡不舒服,卻仍是耐著性子坐在離他五六丈開外的一張榻上,安安靜靜的看著他雕刻。 隔得稍許遠了些,看不清他到底在刻什麼,只是看那木屑紛紛飄落,他手中的木樁卻在一圈圈的逐漸縮小體積,隱約顯出一個人形來。 他沖著那塊巴掌大的木頭吹了口氣,陽光從窗牖外透進來,遠遠的,滿眼盡是塵埃舞動。 「陰麗華,你覺得鄧禹與我相比,如何?」 我正愣愣的看著那金色塵埃飛舞,他突然不冷不熱的丟出這麼一句,我一時反應不過來,訥訥的說:「不曾作比……」 「朝中既有梁侯,又何必非要強求莊某?」他抬起頭來,目光如炬的看向我。 我呆呆的望著他的眼睛,忽然腦海裡冒出一句「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但是……但是,禹光如何能與瑜亮相較,這兩者之間不存在可比性啊。 猛地發覺自己似乎被他繞進了一個盲區,如果腦子真跟著他的思維運轉,或許會被他徹底牽了鼻子走。 我不動聲色:「我一直好奇一件事,莊公子究竟是名叫莊光還是莊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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