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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說好了的,我在哪,你在哪;你在哪,我便也在哪!君無戲言,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

  「你要出宮,離開雒陽,必須得帶上我!不然,我回新野生孩子去!」

  「你……」

  「沒得商量!」我最終一錘定音,「反正對我而言,宮裡宮外沒太大區別。」

  他垮著肩膀,低下頭去:「真是霸王。」

  「陛下這是要封賤妾做霸王嗎?」

  他無奈的歎氣,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頰:「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我眨巴眼:「你會讓我吃苦嗎?」

  他靜靜的看著我,眼眸如水,琥珀色的瞳孔裡淡淡的倒映出我的身影,但轉瞬已被氤氳而起的朦朧笑意湮沒:「不會!」

  §玄武卷 第四章 母儀垂則輝彤管 分娩

  建武四年夏,四月初七,建武帝劉秀前往鄴城。

  四年多前攜手北上,初次來到鄴城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故地重遊,不免多生感慨。然而此次御駕北上為的畢竟不是遊山玩水,十九日我們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臨平。劉秀將驛館傳舍當作行宮,發下號令,命吳漢、陳俊、王梁等人,一起攻打據守在臨平的五校亂軍。

  雖然不用親赴戰場廝殺,然而劉秀依然忙碌于指揮整個戰況,無暇分心來照拂我。不過也虧他想得周到,臨出宮上路前竟把陰興給叫上了。

  陰興仿佛成了勤務兵,每到一處便要事先忙前忙後的張羅,為了讓我這個大腹腆腆的孕婦住得舒心,他明裡對我惡言相譏,暗裡卻是上下打理,四顧奔波,一點都不比劉秀輕鬆。

  其實我心知肚明,攻打五校的暴民只是一個幌子,劉秀大老遠的跑到河北來,真正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解決一個早該解決的毒瘤——燕王彭寵。

  因為出發之前便預料到有可能會在宮外分娩,於是這一路連僕婦、乳母、太醫,七七八八加起來竟是累贅的多帶了二十多人。從雒陽往河北,路途遙遠,車馬勞頓,太醫甚至診斷我可能會因此動了胎氣,導致早產,然而大概是我天生賤命,身子骨太能扛累,直到一路顛簸至元氏,我的肚子仍舊毫無動靜。

  預產期已過,我能吃能喝,食量和活動量驚人,但是除了晚上睡覺有些被壓得胸悶氣短外,我甚至連太醫一再密切關注的雙腿浮腫現象也不曾出現。

  五月初一,隊伍抵達盧奴,劉秀準備親征彭寵。

  「乖孩子!哈哈哈……」我一手一塊肉脯,一手開心的撫著肚子大笑,「一點都不用老娘操心,多乖的孩子!」

  琥珀在一旁用力替我扇著風,然而被胎氣所累,我卻仍是熱得額上冒汗,臉頰發燙。

  「少吃些吧。」陰興對我齜牙,劈手奪掉我手中的肉脯。

  我舔著唇,一臉悻色:「做什麼?還給我!」

  「已經五月了,你是真沒腦子還是……」他一副氣到不行的表情,揚手恨不能拿肉脯砸我。

  「五月如何?」我隨意的用帕子擦手,臉色卻也沉了下來。

  「別告訴我,你不明白五月生子意味著什麼!」

  「迷信!」

  「什麼?」聲音太小,陰興沒聽清楚。

  我斂起笑容,仰八叉的躺在蒲席上,熱得直喘粗氣:「興兒,別管那有的沒的了,你的外甥想什麼時候出來見人,不是你我在這唧唧歪歪便能決定的。」

  這又沒有剖腹產,肚子沒動靜,我又能怎麼辦?

  「後天,便是五月初五了……」他緊皺著眉頭,憂心忡忡。

  五月初五!

  漢人信奉鬼神,忌諱頗多,產子忌諱正月、五月,將正月、五月出生的孩子視為不吉,說什麼這個月份出生的孩子會殺父殺母,大逆不道。

  特別是五月初五之日,更是大忌!

  「舉五日子,長及戶則自害,不則害其父母!」陰興突然念出這句早已深入人心的諺語,我心裡猛地一跳,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的纏繞上心頭。

  五月初五出生的孩子,長大後,男孩害父,女孩害母!

  似乎每個人都對這樣子虛烏有的巫術讖語深信不疑,身為兩千年後的現代人,我自然不信這一套無稽之談,但是我一個人不信有什麼用?

  問題是這裡的人沒有不信的!

  有些愚不可及的父母甚至當真會把自己的孩子丟棄,殺死……

  「陰興!」劉秀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外進來,悄沒聲息的,我和陰興兩個居然完全沒有留意到。陰興和琥珀一起跪下行禮,劉秀看著腳邊的陰興,表情淡然冷峻,「別再嚇唬你姐姐了。」

  我從床上溜下地,劉秀拉起我的手,柔聲安慰:「昔日齊相孟嘗君田文,便是五月初五生辰,前朝成帝時,權傾一時的王太后之兄王鳳,亦是五月初五生……」我張口欲言,他卻笑著用手掩了我的唇,「你安心養胎,孩子無論什麼時候生,都是值得我們期盼的……」

  我一把扯下他的手,呼氣:「我才不管什麼五日逆子之說,扯得也實在太離譜了……」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眼珠一轉,不禁笑道,「我所出讖語也極靈驗,我斷言這孩子今後必然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劉秀先是一愣,轉而也笑了:「是,是,今後他一定聽你的話,孝順母親……」

  「還有父親!」

  「是……還有父親!我們的孩兒,是全天下最最孝順的好孩子!」

  明知道他拿話哄我,圖的是讓我放寬心,並不一定就代表著他真的不介意五日逆子之說。劉秀是古人,和陰興他們沒什麼兩樣,況且劉秀這人什麼都好,只是對讖緯之術卻要比旁人更加深信不疑。

  我忽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悲哀!

  究其原因,歸根結底,源頭大概還是出在我的身上。

  如果當初背上沒有長那勞什子的緯圖,如果我的胡說八道沒有與天象巧合,如果不曾進獻《赤伏符》助其稱帝,相信現在也不會把劉秀搞得這般迷信讖緯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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