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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天大地大,卻無我容身之所!

  我本來就是一個時空的多餘者啊!

  「子山。」

  「諾。」

  抬頭望著低低的雲層,看樣子,寒流很快就會來襲,今年的第一場雪轉眼便會落下。

  「你把馬車往南陽郡趕吧,容我好好想想,也許不等進入南陽地界,我便想通了。」

  ***

  建武元年冬季的第一場雪接連下了三天三夜也未見停歇,扯絮似的大雪終於將山巒道路覆蓋得一片銀匝。

  劉能卿在進入南陽郡地界後突然步行離去,我並未細問他要去哪裡,他是陰識安插在長安的影士,自然有他該去的去處。

  馬車在冰天雪地中行駛相當困難,尉遲峻車技不賴,卻也不敢恣意加快速度。進入南陽後,四周景物雖被漫天大雪覆蓋,我瞧在眼裡,卻仍不免覺得親切可親。

  「子山,快到宛城了吧?」

  「哪兒呀。」尉遲峻笑道,「宛城已經過了,前邊過去不遠可就到小長安啦!」

  我渾身一震,「呀」的聲噫呼,手腳並用的從車內爬了出來,周遭景物有些兒眼熟,我喊了聲:「停車!」也不等尉遲峻把馬勒停,一個縱身便從車上跳了下來。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尉遲峻見我神色不對,不禁也緊張起來。

  鼻端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成一團團的白霧,我呵著氣,眯起眼。眼前被大雪覆蓋的山野,陌生中卻又透著熟稔。

  那一晚,夜色如墨,鄧嬋臨盆,難產而亡,竊賊盜馬,殊死搏殺……

  那個有著一雙如夜色般漆黑眸瞳,似邪似魔的男人,便是在這裡與我相遇,從此一點點的滲入我的生活,潛移默化的教會我如何面對現實的殘酷。

  在這裡,我殺了第一個人!雙手第一次沾染血腥!

  那一晚,距今已經整整三年,記憶卻恍如昨日般清晰!

  「姑娘?」

  「呵……」我輕笑,胸腔中莫名的充斥著酸澀,「子山,你覺得我變了嗎?」

  身後是一陣沉默,過了片刻,他很肯定的回答:「姑娘再怎麼變,天性卻始終純善如一。」

  我哧的自嘲:「你信麼?現在連我都不大信自己呢。」

  「姑娘!過去的事情都忘了吧——劉玄已死!」

  我猛地一顫,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僵硬的旋身。

  「三輔百姓不堪赤眉暴掠,一些舊部官吏欲以劉玄之名,重新起事,張卬等人恐夜長夢多,為解決憂患,便夥同謝祿殺了劉玄,永絕後患……」

  風雪漸狂,鵝毛大雪撲簌簌的刮在我臉上,迷住我的雙眼。

  劉玄死了!竟然死在張卬手裡!

  兩年半前,張卬那句「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猶響於耳,正是因為他斬釘截鐵的一言奠定了劉玄稱帝的地位,最終將劉玄捧上了皇帝寶座。而今,斷送劉玄性命的人,竟然也是他!

  果然成也張卬,敗也張卬!這般戲劇化的命運波折,怎不叫人哭笑不得?

  我欷歔,眼中卻是無淚。

  劉玄,一個存于歷史的漢朝皇帝,終於隨著他的王朝,徹底消亡了!

  「劉玄的屍體……」

  「據說夜裡突然被人盜去,有人懷疑乃是式侯劉恭所為!能卿急於趕回長安,正是為了調查此事。」

  我點頭,劉恭若能替劉玄收屍,也算得是盡到情義了:「子山,你想辦法聯絡能卿,告訴他盡力設法保全劉玄的妻妾兒女,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諾。」

  我呵了口氣,拂去臉上的積雪,心頭仿佛卸下一塊千斤重的大石,有很多想不明白的死結被我暫時拋諸腦後:「小長安過去便是淯陽,子山,我暫時不打算回新野了,不如先去鄧奉家暫住吧。」

  §玄武卷 第一章 身無雙翼舞空華 迎人

  鄧晨跟著劉縯三兄弟造反之時,新野鄧氏一族受到牽連,連祖墳都被挖開刨盡,更別提那些宗祠廟堂了。鄧晨因此遭到族人唾駡,說鄧家原本富足,他是鬼迷心竅才聽老婆的話,跟著幾個妻舅發瘋,以致連累全族。

  鄧奉是鄧晨的從兄之子,也就是所謂的族內遠房堂侄,從我「老媽」鄧氏那層關係排輩兒,他也算是我的侄子,雖然他不過才與陰識年紀相仿罷了。

  新野鄧氏親族在遭到新莽政權的血洗之後,存活下來的人丁絕大部分逃往淯陽,投奔鄧奉,尊其為宗,馬首是瞻。

  儘管鄧奉在不久之後也起兵追隨劉秀,但南陽郡的鄧氏一族卻並沒有因此改變,仍是奉鄧奉為宗主。

  漢代特定存在的宗族勢力,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大過一些小地方政權,這些具備血緣親屬的團體,比其他零散小勢力更具凝聚力。宗主的權力雖然大不過政府官吏,但是在家族內部中,卻有著絕對的號令權。

  幼時我常去淯陽,在鄧奉家打混日子,他家地方大、人口多,雖然地廣僕多在陰家而言,並不是件稀罕事,可鄧奉不比陰識。也許是看我年紀比他小,也許是看我輩分比他高,鄧奉在面對我的時候經常帶著一種縱容討好的味道,由著我的性子在他家無法無天似的胡來。

  和陰識相比,鄧奉不會給我宗主式的家長臉孔,不會動不動就給我講一大堆大道理,不會限制我的自由喜好,不會強逼著我學琴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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