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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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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一瞥,站在我身後的馮異沖我含蓄一笑,若無其事的走向另一側,似乎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心存感激的沖他報以一笑。 劉秀對這一切仿佛渾然未覺,只指著那男子對我笑道:「這是馬成,字君遷,他原在郟縣任縣令,聽聞我要去河北,棄官追隨。」 我一聽登時肅然起敬,原先的不屑刹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君遷兄!」 馬成憨然一笑,絲毫未曾對我的身份起疑。誰讓漢代俊俏男人太多了呢,像我這等姿色的女子穿上男裝雖不見得有多英姿颯爽,但與大多數嬌羞柔弱的嬌娥相比,還是比較貼近小白臉式的帥哥形象的。 只是……我目光一掠,在人群中毫不意外的找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這些人臉上均帶著善意的微笑。 我沖鄧晨、銚期、祭遵、臧宮等人一一頷首示意,他們皆飽含微笑的轉身各自上馬而去。我再一看,落在最後的居然還有王霸,昆陽之戰別後,他便回了老家,後來漢軍遷都洛陽,他別了老父仍是投奔了劉秀。只是這段日子我和劉秀一味僵持冷戰,也沒怎麼留意這些以前的相識部將。 「陰戟!」劉秀向我招手,面帶微笑,柔若春風,「隨我一同乘車如何?」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頭答應。馮異適時的從身後過來,牽走了我的馬,劉秀扶著我的手肘欲托我上車。 「不用!」我伸手攀住車轅,敏捷利落地爬了上去。 劉秀隨後也上了車。 這種軒車按禮制乃是專供三公列侯乘坐的輕便型馬車,車輿兩側用漆過的席子作障蔽,形制與雙轅軺車近似,只是輿兩側的障蔽更為高大,人坐在車中,能望見前後的景物,兩旁卻因有屏蔽遮擋,不能外窺。 劉秀端坐在車上不發一言,他不主動開口,我也不好意思沒話找話說,只得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來轉去,從前打量到後,又從自己的雙手一直打量到天上飄動的白雲。 滾滾黃河咆嘯的激流聲在耳邊不斷回蕩,我百無聊賴的隨著馬車的晃動而上身前後搖擺,眼皮兒開始不受控制的打起架來,睡意陣陣,倦乏難抑。 就在我抵擋不住困意頻頻打瞌睡時,一隻手輕輕的撫上我的臉頰,指尖溫暖而又熟悉的觸感讓我的心頭一顫,我倏然睜開眼,直愣愣的扭頭看向劉秀。 「別睡……天冷,小心著涼。」他的溫柔一如往昔。 我心裡最後的那點抵觸與不滿,終於在他溫柔的笑容裡轟然潰散。我別過頭,不讓他看到我動容的一面。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已讓我滿心感動。 「你答應過我,我們以後都不會再分開……」我伸手勾他的小指,「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一言九鼎,駟馬難追,不可不作數。」 他柔柔的笑,那笑容如蜜,能甜到人心裡:「好。」 我忍不住在心裡大歎一聲。 他以後若是食言,我又能拿他如何?他的笑容永遠是防禦敵人,保護自己的最好武器。溫柔一刀,他在微笑時即便滿口胡言亂語,十人之中必有九人會深信不疑,剩下一人,譬如我,是明知不可信卻仍是會稀裡糊塗的中了他的蠱。 我一本正經卻又無可奈何的看著他,低喃:「你是個禍害!是個大騙子!不管你是何用意,出於何種目的,我終是資質魯鈍,看不懂你的心……秀兒,總有一日,我會被你的謊言耍得團團轉,最後失去所有的信任和耐性,離開你,真正的、永遠的……離開你……」 一根手指輕輕點在我的唇上,他的目光清澈,如同一條小溪般潺潺流淌,瑩瑩閃動:「你信不信我?」 換作以前我早把「不信!」兩字丟了過去,然而這一次面對他真誠的眼神,我心中一軟,竟是不受控制的低聲囈語:「想信,卻又不敢信!」 「信我!麗華,其實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信我……」 §白虎卷 第三章 亡命天涯兩相依 追尋 橫渡黃河後,首先進入的地界乃是河內郡。雖然劉玄未曾遣派一兵一卒,然而才過黃河沒多久,以前曾跟劉秀一起並肩作戰過,或者有過交往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像馬成那般,棄官從洛陽甚至家鄉趕來。 傅俊乃是其一,他是潁川襄城人,以前也參與了昆陽之戰,因功被更始帝封為了偏將軍。漢軍攻下洛陽、長安兩京後,他因家中親人故世,辭歸潁川郡奔喪。 再有一個就是劉姓宗室子弟劉隆。居攝元年,也就是距今十七年前,安眾侯劉崇起兵討伐王莽,當時劉隆的父親劉禮也曾參與其中,結果事敗被誅,舉家株連,劉隆因未滿七歲,得以倖免。 劉隆原在長安遊學,後來劉玄定都洛陽,他便攜帶妻子兒女舉家遷到洛陽,官拜騎都尉。可當他聽說劉秀奔赴河北,竟毅然單槍匹馬的棄官追至。 形形色色的人物開始進入我的視線,我有點應接不暇。直到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慢慢看清劉秀的另一面,他有他獨特的人格魅力,不然不會有那麼多人不顧一切,放著大好前途不幹,辭官棄家的追隨他亡命天涯。 他並不真如我想像的那樣,只單單是個喜弄稼穡的農夫而已。劉縯錯看了這個弟弟,他並非是個無能的人。 我以陰戟的身份留在了劉秀身邊,少部分親信,譬如鄧晨、馮異、王霸等人對我的真實來歷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們都心照不宣的形成了一種默契,不管人前人後,他們全都口徑一致的稱我為「陰戟兄弟」。 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讓我以男子身份在北行的隊伍中安然生存下來。 這一日匆匆忙忙趕到鄴縣,車馬勞頓,我坐車坐到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頭一回領略暈車的滋味。 馮異是劉秀的主簿,這職位類似于現代的秘書,皇帝的生活有侍中打點,劉秀便只能靠主簿了。好在馮異這人心極細,平時話很少,眉宇的神情總是淡淡的,似乎什麼都漠不關心,可偏有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一路上也幸得有他照料,這瀝瀝拉拉幾百號人才不至於太過狼狽。再怎麼說也畢竟是大漢使節,雖說人數不多,排場也不夠氣勢,可到底代表了漢朝的體面。 進入十一月,氣溫逐漸降下,時而下雨,時而飄雪。這路途越往北走,風雪越大,越能領略到不同尋常的北國風光。 月掛樹梢,劉秀挑燈夜讀,從洛陽傳來的諜報稱劉玄在眾臣的慫恿下準備遷都,而且已經派劉賜前往長安打點。當初長安破城之時被朱弟、張魚等人火燒殿門,這把大火不僅使王莽的女兒定安太后葬身火海,還殃及未央宮。當年王莽毀了劉氏宗廟,所以劉賜這一次到長安幹的活跟之前劉秀幹的司隸校尉一般無二,都得先去打打底,把宗廟和宮室重建,該修的修,該補的補…… 「你苦著臉做什麼?」劉秀拿著那塊帛書已經大半個時辰了,兩眼發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把他書案上的油燈燈芯挑亮些,「劉玄遷都也是好事,長安乃是虎踞龍盤之地,他如今不僅得了傳國玉璽,還得了高祖的斬蛇劍,承續漢統也算是名正言順了,自然得去長安定都。」 劉秀聞言不答,過得片刻,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滿的推了他一把:「別賣關子,你若覺得我說的不對的便講出來嘛。」 「所謂『國家之守轉在函穀』實乃謀臣們的臆測,此一時彼一時,現今的局勢豈是高祖時可比?若是遷都長安,把朝廷重兵調入關中,山東、河北、中原,爭雄者比比皆是,關東不平,則天下不寧。屆時天子尊號固然名正言順,卻對中原局勢鞭長莫及。一旦遷都……後果不堪……」 我瞪大了眼,一個看似簡單的遷都問題沒想到居然涉及那麼多方面。可是漢朝已立,這在歷史上可是有根有據的,史稱「東漢」。難道劉玄做這個東漢之君還能有什麼變故不成?東漢開國光武中興,那可是名垂青史,無法改變的歷史! 想到這裡,我不禁打了個寒噤,難道說歷史要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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