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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他幽幽籲了口氣,牽著我的手,將我拉到身前,示意我坐下:「隗囂也好,公孫述也罷,這些人無非或明或暗的打著漢家旗號想一奪天下,即便奪不得這片江山,分得一杯羹亦是好的……至於劉望,呵呵,我只能說,先稱尊者未必就真能握住江山社稷……」

  「就像劉玄一樣。」我心直口快,「能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劉秀怔怔的瞅了我一眼:「也不儘然,我們這位陛下……」他輕輕搖了搖頭,淺笑,「如果真是那般無用,南陽劉姓宗室也罷,綠林軍也罷,在大哥死後,只怕早成一盤散沙。」

  他眉心微微揪結,露出一絲苦痛,我憐惜之心頓起,伸手抱住了他:「別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你以後有我……你有我了……」

  他仰天長歎,黯然無聲。

  我閉上眼,不忍看他痛苦的表情,於是故意裝出一副困倦之意,嘟噥道:「秀兒,我困了,咱們明天再接著聊吧。」

  「好,」他的聲音恢復百般溫柔,善解人意的說,「你且寬衣,我去替你打水。」

  我點點頭,默默的看著他離開,心裡只覺得一陣揪痛。

  傷疤就算癒合了,仍然還是塊傷疤,即使面上完全看不出來,可是到底痛不痛,卻只有自己知道。

  我尚且擺脫不了這份痛楚,更何況劉秀呢?

  §白虎卷 第一章 化險為夷出絕境 泣告

  新朝地皇四年、漢朝更始元年八月,更始政權的主腦們在宛城廷議,最終決定不落人後,搶先向困守關中的王莽新朝主動發起進攻。

  於是,更始帝劉玄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打洛陽;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打武關。漢軍兵分兩路,浩浩蕩蕩向洛陽、武關撲去。

  漢軍的強大攻勢,不僅使三輔震動,也使各地的造反勢力毅然回應起來。殺掉當地牧守,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的隊伍,在短時間內,遍佈天下。

  彼時,析人鄧曄、于匡在南鄉發兵回應漢軍,鄧曄自稱輔漢左大將軍,于匡自稱輔漢右大將軍,攻入武關。武關都尉朱萌,殺了王莽新朝的右隊大夫宋綱後,歸降漢軍。

  王莽得知武關被破後,惶恐之余召來王邑、張邯、崔發、苗四位大臣,商議對策。結果,大司空崔發引經據典,說《周禮》、《春秋》中經傳,國有大災,宜號泣告天。

  於是面臨著國破城亡的王莽最後居然帶著文武百官到南郊,自陳符命,仰天號啕痛哭。不僅如此,他還命臣工做了《告天策文》,召集太學的學生以及小吏百姓一起哭,只要這些人裡頭有哭得最響亮、最悲哀、最感天動地的,就升他做郎官——這一升,居然還當真一下升了五千多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唷!笑死我了……哈哈哈……肚子疼啊……」我蜷縮在席上,手裡抓著竹簡不停的抖。

  陰就面色發窘,陰興強忍片刻後,終於忍耐不住的用鞋尖踢我:「注意禮儀啊,姐姐!」

  他咬牙切齒的表情讓我愈發感到好笑,忍不住指著他笑道,「弟弟啊……興兒,你還那麼賣力讀書做什麼……哈哈哈,太學生……好了不起……哈哈,只要會哭不就成了麼?你以後多照照鏡子,好好練練該怎麼哭得漂亮……」

  「姐姐!」陰就手忙腳亂的把我從席上扶正,細心的替我整理褶皺的裙裾。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望著手中的竹簡,強忍了半天,卻又止不住的再次爆笑起來。陰興給了我一個「無可救藥」的白眼,拂袖走了。

  我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強忍著止住了,只是愈發覺得肚子都笑痛了,四肢發軟,無力的趴在案上緩氣。

  「就兒,大哥做什麼去了?」

  「早起發了名刺,讓陰祿去請了好些人來,這會兒正在堂上宴客呢。」所謂的名刺,也就是現代人所指的那種個人名片,只不過這裡是寫在木片或者竹片上的。

  我很好奇陰識巴巴兒的發了名刺請來的都是些什麼人,於是一邊假意看簡,一邊漫不經心似的問:「都有什麼客人啊?」

  「我也不大認識,方才二哥倒在,你還不如問他呢,他都認得的。」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也跟我耍心眼不是?小兔崽子,你還嫩著呢。」一揚手在他腦門上敲了個爆栗,「真不愧是陰家的人啊,你算是翅膀硬了?羽毛還沒長齊整呢,就敢跟老姐我耍心機了……」

  我作勢欲打,陰就忙笑著討饒:「姐姐饒命!弟弟知錯了……」我收了手,陰陽怪氣的瞅著他,他吐了吐舌,小聲嘀咕,「盡說陰家人的壞話,姐姐如今可算是劉家婦了!」

  「噝!」我牙縫裡滋氣兒,一骨碌從席上翻身站起,「好小子,皮癢癢了吧?!」

  「別……姐姐,我認錯還不行嗎?」求饒間陰就頭上又挨了兩記,抱頭逃竄,「來的客人裡頭有朱祜、來歙、岑彭、馮異、臧宮、祭遵、銚期、馬武……」

  他一口氣報完,我停下追逐的腳步,陷入沉思。

  陰識請的這些人良莠不齊,論身份,論立場,來歙乃是劉嘉的妻兄,朱祜則是劉秀同窗,祭遵、銚期、馮異算是劉秀部下,這幾個人都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臧宮、馬武卻是綠林軍的人,而岑彭原先是棘陽縣令,棘陽被克後他投奔了甄阜,甄阜死後他逃到了宛城,漢軍打宛城時就是他死守城門。後來城破,本來所有人都說要殺了他,幸得劉縯出面保全,於是他做了劉縯的屬下。如今劉縯不在了,他又做了朱鮪的校尉。

  說實話,我對岑彭此人殊無半分好感,不管他以前都幹了些什麼,有多大的本事,至少他現在是朱鮪的部下。陰識結交劉秀的屬下本無可厚非,可是為何又要去巴結綠林軍的人?

  心裡漸漸添堵,像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有些事情真不值得拼命推敲,越是往深裡挖掘,我越會懷疑自己的智商,到底是我鑽牛角尖多慮了,還是事情本不像我看到的那般簡單?

  雖然在名義上我已經嫁了人,可是娘家卻是沒少回,陰家仍保留著我的房間,裡頭的佈置照原樣兒絲毫未有改變。

  按理婦人出嫁後便不可再多回娘家,除非夫家休妻或是雙方離異。可是一來兩家同住宛城,二來劉秀對我的行為基本無約束,所以就算有人對此略有微詞,也不能多插嘴質問我們夫妻間的私事。

  在陰家看了一上午的竹簡,中午用過午膳後我睡了半個多時辰,醒來的時候恰好堂上散席,我躲在暗處,看著陰識將客人一一送走後,才悶悶地走了出來。

  「姑娘要回去了嗎?」陰祿正要關門,回頭看到了我。

  我點點頭。

  「那需要備車麼?」

  我又搖了搖頭。

  開玩笑,現在宛城是什麼形勢?所有牛馬、輜重、車輛,能用於打仗的東西全都抽調到了戰場上,雖然我知道陰家肯定還藏有私產,牛馬牲口什麼的必然不缺,但那都是充作食物所留,若是被我大搖大擺的套上車走大街上去招搖,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讓姑爺……」

  陰祿還待再說些什麼,我搖了搖手:「沒事,就那麼點路,哪裡就能走瘸我的腿了?」臨出門,又回頭關照了句,「替我跟大哥說一聲,我回去了,改日再來。」

  午後日頭正毒,烤得我頭皮一陣發燙,我迂回著儘量找有蔭影的地方繞回去,時不時的踩著影子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蹦蹦跳跳的穿梭前進,倒也平添幾分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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