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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劉秀無奈的瞅著他,劉縯不以為意,突然伸手一把拽過我,摟著我的腰將我強行拖了就走。

  我被他們兄弟兩個你推我搡的,酒勁上湧,這時候腿腳都有些發軟,劉縯硬拉著我走,我掙了兩下竟然沒掙脫。身後劉秀並未曾追來,我幾次想回頭張望,劉縯察覺後愈發死勁勒緊我,我根本沒法動彈。

  被他半綁半架的重新推進了大堂,主席上的劉玄果然又用那種陰沉的目光看了過來,這回眼神中更是添了一分謹慎。

  劉縯旁若無人的將我強行帶到他那一桌,讓我與他同席而坐,這個位置緊挨著劉玄。說實話我對劉玄心存一種莫名懼意,下意識的就想躲開他,像他這種老謀深算的人我惹不起,躲總行吧。

  可他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麼輕鬆的放過我,身子微側,湊近我問道:「送你的東西可喜歡?」

  我支支吾吾的哼了兩聲,起身恭恭敬敬的行跪叩大禮:「多謝陛下!」

  劉玄為之一愣,不禁他愣住了,就連在堂上的其他人也都一齊愣住了。這次筵席說穿了並不算什麼正式場合,就看皇帝自己都帶了老婆出來卿卿我我,更何況滿堂左擁右抱之人?

  劉玄也就隨口一問,沒想我會正經八百的給他行了朝見天子的大禮,他愣怔之餘不禁尷尬道:「免了,免了,平身吧。」

  「謝陛下!」我磕完頭起身,雙手仍是規規矩矩的舉在額前,心裡記著大嫂柳姬教過的禮儀,不敢有絲毫懈怠。許是剛才酒真喝多了,腦袋本來就暈,沒想到這起來跪下起來跪下的連做了幾次,身體突然找不著平衡感了。腳踩在席上一晃悠,人就跟著往前栽了過去。

  「噯!」一雙滾燙炙熱的手接住了我,我驚疑不定的瞪大了眼,劉玄英俊的臉龐離我的鼻尖僅差一公分。

  「呀——」我低呼一聲,猛地推開他,倉皇倒退。連滾帶爬的退了兩步,忽有所覺,忙匍匐著磕頭道,「陛下恕罪,民女……失禮……」

  「麗華!」劉縯在我身後輕呼,轉而向劉玄解釋道,「陰姬不勝酒力。」

  劉玄笑道:「陰姬不必驚惶,朕並無怪責之意,今日大家歡聚一堂,一來慶功,二來也是為文叔餞行。」

  「餞行……」我惶然扭頭,不知何時劉秀已經進來,正坐在對面一張席上與眾人推杯互敬。

  劉縯將我拉回來坐好,唇瓣不經意的刮過我的耳垂:「怎麼?捨不得麼?放心,他只是帶兵去攻打父城。昆陽都不在話下了,更何況區區父城?」

  父城?馮異?

  心裡似乎有點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這才是他們二人之間達成的真正協定吧?

  那一刻,望著不遠處笑語晏晏的劉秀,我不由肅然起敬。究竟他的城府有多深?究竟他還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瞭解的?

  手背上驟然一痛,我回神低頭一看,卻是劉縯用指甲狠狠的掐著我的皮兒。「噝」的吸了口氣,我朝他很不客氣的瞪了一眼,沒想到他的眼神比我還兇悍。

  「你是我的……是我劉縯的!」

  我一凜,把手縮回袖子,規規矩矩的擱在膝蓋上,假裝沒聽到他的話,一顆心卻是失去規律般狂跳起來。

  「大司徒,朕看你腰上的佩劍甚是別致,可否解下與朕一觀?」

  劉玄突然提出要看劉縯的佩劍,這個提議實在微妙,按理劉縯佩劍面君就是不敬的大罪,說嚴重了更有弑君的嫌疑。可是劉玄偏偏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劉縯或許會覺得他是吃飽了撐著沒事解悶,我卻清楚劉玄從不幹不利於已的多餘事,他既然這麼說了,自然別有用心。

  心裡有這麼個念頭閃著,於是我格外留意劉玄的一舉一動。

  劉縯把佩劍遞給劉玄,他微微拉開劍鞘,鋒芒畢露,他伸手慢慢撫摸著光潔的劍身,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喀!」,廳上有人打翻了酒水,我循聲望去,卻發現是劉秀,他趁著用帕子擦拭衣服時,猛地朝我打了個眼色,甚為焦急。

  我和他相處日久,彼此間也有些默契,可卻從來沒看過他流露出這種焦急求助的眼神。正納悶呢,繡衣禦史申屠建突然來到身前,小聲提醒:「陛下的玉玦掉了。」躬身遞予劉玄一塊環形玉玦。

  劉玄手指拂拭劍身,一張臉看不出任何異常,可我卻發現他平時毫無光澤的烏瞳閃過一道淩厲的光芒。

  心頭一跳,我瞥了眼申屠建手中的玉玦,再環顧四周,陡然發現眾人神色迥異,半數人由正坐之姿改為腰身挺起。對於多年習武的我來說,這種姿態落在眼中相當敏感,這是伺機而動的前兆。

  目光收回,再次瞪視那塊玉玦,陡然間覺得太陽穴上突突直跳。

  玉玦——玦——決——決殺!

  依稀記得「鴻門宴」上,亞父范增為了提示項羽殺劉邦,也是如此舉玦三次!

  鴻門宴!

  我倏然抬頭,目光狠厲的射向劉玄。

  他竟敢動了這種念頭!

  劉玄的手離開了佩劍,徐徐向申屠建手中的玉玦伸去,我心裡一緊張,頓時腦袋發熱,手腳並用的在席上爬了幾步,搶在劉玄觸碰到玉玦之前,劈手將它奪了過來。

  「好漂亮的玉玦啊!」雖然裝傻充愣不是我的強項,可好在今天人人都知道我有了三分醉意,我借著酒勁兒故作天真的讚歎,嬌聲道,「陛下,你昨兒個賞了陰姬許多東西,可陰姬只喜歡這枚玉玦,不如……我拿那些東西跟陛下換這玉玦,反正陛下也不吃虧!」

  「放肆!」申屠建厲喝。

  「怎麼,不可以麼?」我假裝委屈的撅嘴,趁著眾人不注意,惡狠狠的瞪了劉玄一眼。

  玩狠是吧?今天你要是敢張嘴下決殺令試試,拼了這條命也要把你劉玄拖下水,大不了玉石俱焚!

  旁人未必留意得到我瞬間的眼神轉換,韓姬卻是緊挨著劉玄而坐,將我的表情盡收眼底。她被我發狠的樣子嚇得不輕,嬌軀一顫便要張口驚呼,劉玄突然出手用力摟緊她,將她的驚呼聲震得沒了音。

  「既然陰姬喜歡,一併送予你便是。」他輕笑,眉梢歡愉之色大增,肩膀微微顫動,笑聲越來越響亮。笑到最後,似乎意猶未盡,他左手摟著韓姬,右臂一振,將外露的長劍收入鞘內,甩手扔回給劉縯。「果然是把好劍!」

  劉縯不以為意的接過,傲然一笑。堂上眾人的歡聲笑語重新響起,剛才一觸即發的殺機隨即消失,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一對烏沉沉的雙眸迎上我,劉玄嘴角勾起陰冷的笑意,他鬆開韓姬,示意申屠建退開,然後從容不迫的從酒尊裡舀酒,不等我有所反應,他把耳杯往我身前推了推,撇撇嘴。

  我二話沒說,舉杯仰頭飲盡。耳杯尚未離唇,忽覺左耳一熱,劉玄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到我臉側:「殺過人的女人,果然不是女人了!」

  我渾身一僵,他的話就像柄利劍般貫穿我的胸口,我的手微微發顫,勉強沉住氣把耳杯放回食案:「多謝陛下賜酒!」

  劉玄沒心沒肺的一笑,笑意沉沉,韓姬飽含敵意的掃視我,我並不在意她怎麼看我,左手緊握,冰涼的玉玦在我手裡卻像似塊炙熱的火炭。

  劉玄左手支頤,邪魅的氣息再度出現在他眼中,狀似無心的再度取木勺舀酒:「是不是第一次殺了人,之後再幹這種事便會越來越順手呢?不會再有內疚恐懼的心情了吧?」我不明白他要說什麼,警惕的望著他,他將注滿酒水的耳杯再度往我跟前一讓,「你該謝謝我的,我替你解決了這麼大的麻煩事……你現在越變越強,越來越不像女人,你真該謝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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