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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馬武挑眉瞪眼,馮異故意沖他狡黠一笑,隨即瀟灑的旋身跟上隊伍,把馬武留在原地氣得直跳腳。

  我噗哧一笑,追上馮異,笑嘻嘻的說:「公孫,你其實也很欣賞劉秀吧?不如索性投於他的麾下,漢家天下才是民心所歸啊!」

  馮異回眸沖我頗有深意的一笑,那樣淺淺的一笑讓人更加捉摸不透他的真正心意。

  新軍初紮,陣營尚且有些亂,我們這一行十三騎出昆陽南城門的時候,恰是新軍壘灶燒飯的時候,防禦最為鬆懈。誰也不曾料想,毫無動靜的昆陽城南側突然驃出十三匹快馬。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時,我們已然一口氣沖過了十來座營帳。

  像是一滴水濺到了油鍋裡,營地陡然沸騰起來,哄鬧聲中,劉秀一馬當先,手中長劍直取敵首,下手毫不容情,沒有半分遲疑。

  鮮血在眼前漫開,更像是一朵朵綻放的曼珠沙華,鮮紅鮮紅的眼色,染紅了衣衫的同時,勾起了嗜血的殺戮。

  我的心在顫抖,也許並非只是因為害怕,當耳邊充斥著振聾發聵的呐喊聲、慘叫聲,身前劉秀留給我的寬厚溫潤的背影逐漸被血紅的顏色所替代時,心如果魯鈍得連抽搐顫抖的感覺都沒有的話,那我基本就不能算是個活人了!

  劉秀廝殺在前,鄧晨在我左側,王霸與馬武斷後,右側……

  「啊——」有人試圖偷襲我,被人使長槍一槍刺中心口,慘叫聲後屍體隨著矛尖被快速挑起,甩出老遠。

  我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氣,餘光略掃,瞅見一張英俊憂鬱的臉。

  是了,護在我的右側是他——馮異!

  他們這些男人啊,雖然口口聲聲瞧不起我是女子,可到了如此危難關頭,卻不約而同的把我圈在了隊伍中間,默默的守住了我。

  我們這十三人,在劉秀的帶領下,以我為中心,凝成一團,像支利劍般硬生生破開了新軍大營的駐紮陣地,殺出一條血路。

  等到夜幕降臨之時,我們終於沖出包圍,趁著天黑,甩脫了新軍的追殺。

  實在僥倖啊!直到一口氣奔出十裡開外,我木訥的腦子才逐漸蘇醒,體會到剛才殺出重圍時的驚險!

  劉秀放緩腳步,一一清點人數,大家雖或多或少的掛了些彩,卻都不是什麼大傷,性命無虞,且十三個人,一個都沒有少。

  望著彼此狼狽的模樣,我們笑了起來,真切的感動於生死一線間彼此產生的那種信任與依賴。

  馬武伸手遞給馮異,馮異笑著與他擊掌,出城前的不快與隔閡頓時煙消雲散。

  我揉了揉鼻子,想笑又想哭。

  劉秀策馬與我並行,似能瞭解我心中的感受般,給了我一個鼓勵的微笑,笑容分外溫柔燦爛。我眼眶含淚,嬌嗔的朝他胸口捶了一拳,手勁並不大,卻沒想竟把他打出一聲悶哼。

  手上沾染鮮血,熱乎乎的,不是敵人的血跡,而是他的。

  我嚇了一大跳,驚恐的發現他染血的衣襟不知何時已被利器割裂,右側胸口又道半尺多長的刀口,肌肉外翻,幾可見骨。

  我差點失聲尖叫,劉秀一把捂住我的嘴,輕輕搖了搖頭。

  他是這群人的主心骨啊!即便是受傷也不能講出來,否則……會動搖士氣!

  我抿緊唇,儘量克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然而瞅著那張依然微笑的臉孔,眼眶中蓄滿的淚水卻再也抑制不住的直往下落。

  淚珠兒一滴一滴的濺落在他手上,他似有所覺,手心微微一顫,鬆開我的嘴,手指溫柔的拂過我的鬢角:「我沒事……」

  眼淚掉得更凶。

  他曾給過我一滴淚,而我,卻像是要用盡一生的眼淚來還他。

  風餐露宿,幾乎是馬不停蹄的渡過昆水,折南向東,星夜趕往定陵。

  劉秀的傷口由我悄悄瞞著眾人稍作處理了下,僅是暫且拿紗布裹緊傷口,什麼創傷藥都沒有敷,我很擔心他的傷口會發炎,就算僥倖沒有感染,可他那樣沒日沒夜的在馬背上顛簸,這傷口能長得好嗎?

  趕到定陵的時候,劉秀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就算坐著說話都是臉色發白,額頭冒汗。真難為他居然還能口齒清晰的與定陵守城漢兵交涉,那幫昏庸的傢伙一開始竟然怕死的不敢發救兵支援,只想躲在定陵當縮頭烏龜。

  馬武氣得差點跟人動刀子,就連鄧晨、李軼也按捺不住要破口大駡。

  劉秀再次發揮他伶俐的口才:「今若破敵,珍寶萬倍,大功可成;如為所敗,首領無餘,又哪來的財物可分?」

  一番威逼利誘,連哄帶騙的終於成功把守城將領給說服了。打從這起,我才發覺原來他並非只單單做生意厲害,我對他的印象再次大加改觀,看來以前對他的瞭解還是太少,一向認為他寡言,愛沉默,屬於一棍子未必打得出一個悶屁的內向型性格,從沒想過原來他也有能言善辯的時候,真是大大的走眼了一回。

  劉秀集合了定陵的兵馬後,打算疾馳郾城,這一回我卻死活不肯讓他繼續拼命了。

  「我去!你好好養傷,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久……告訴你別跟我爭,當心我拿棍子敲昏你!」

  劉秀先還辯駁兩句,見我耍狠,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的閉上了嘴。到後來的確不再開口囉嗦,我強迫他躺床上不許動,他也真聽話,只是一雙眼睛也不眯了,眼珠子亮得就像兩支蠟燭,瞳仁裡似有兩簇暗紅色的火苗在燃燒。

  受不了這樣針紮般的眼神,我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無奈的替他換下染血的紗布。在擦洗傷口時,著實被那裂得像嬰兒嘴般的口子搞得心裡直抽抽。

  房門無聲無息的開了,一條修長的身影閃了進來,我緊張的回頭。

  兩隻巴掌大小、長頸的小陶罐子一前一後的投擲過來,我順手一抄,分別撈在手裡。

  「藥粉外敷,三日一換;藥丸內服,早晚各一。」不高不低的嗓音,清清爽爽的透著悅耳的磁實,「硬撐著,未見得便是大丈夫。」

  馮異自始至終都未曾瞧過劉秀一眼,卻在轉身時意味深長的朝我投來一瞥。門扉輕輕闔上,房內重歸平靜,若非我手中真實的握著兩瓶子藥,我差點以為剛才那一幕只是我嚴重疲勞時產生的幻覺。

  「他……是個好人,對不對?」我輕輕的唏噓。

  「嗯。」劉秀眼角含笑,輕輕的應了聲。

  整合定陵、郾城的援兵後發現,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人馬可供調度,七拼八湊加起來也就兩萬多人,真所謂杯水車薪,堪堪及上人家的一個零頭。

  這頭忙著召人,那頭斥候卻傳報昆陽城守不住了,四十二萬人馬在小小昆陽城外拉開陣勢,為了攻城,新軍豎起十餘丈的雲車,用大型沖車撞擊城門,甚至還在城牆外挖掘地道,漢軍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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