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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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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覺得劉縯越來越像唐僧?他不是應該很忙嗎?難道是太久沒有跟我幹架了,所以非常欠扁? 好不容易送神似的將他們兄弟送走,心裡反而因為方才劉玄的古怪表現而惴惴不安起來。 這個看似老實的劉玄,實際上有一套很強的自我生存守則,從他如今的人緣和地位看來,應該混得還不錯。雖然……嗯,表現得有點假。 地皇四年二月的某日清晨,當我獨自一人在院子裡耍劍琢磨劍招正入迷時,劉嘉突然急匆匆的跑來,二話沒說拖起我就跑。 我當時的感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稀裡糊塗的被他一口氣拉出府衙,塞進馬車。 「搞什麼?」為了練劍方便,我身上穿的是身素色襜褕,乍一看跟個假小子沒啥兩樣,這副裝扮在家穿的隨意些倒無所謂,可如果出門見人,未免遭人恥笑。「你帶我去哪?」 「伯升那倔脾氣上來誰都架不住,文叔讓我請你去……」 劉嘉在前駕車,斷斷續續的話更加使我一頭霧水:「他跟誰吵架了?」 「你去了便知!駕——」他把車趕得飛快,無暇分心跟我講話。涼爽的天氣裡他背上的襌衣卻是滲透了汗水,想是這一路趕回來找我找得甚急。 馬車超速行駛,半個小時不到就趕到軍營裡,劉嘉不由分說的將我拽下馬車,一改以往靦腆沉靜的性子,仿佛天要塌了。 這是我在漢軍擴編後第一次來軍營,軍中的規模與守備跟去年相比,不知道翻了十幾倍。負責護營的將士自然認得劉嘉是誰,卻少不得用狐疑的眼光不住掃視我。 我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實在很難叫人恭維,漢代男子長得比女人還美的不在少數,男生女貌不出奇,大概是最後認可了我「男人」的身份,士兵們雖然奇怪,卻還是賣劉嘉面子順利放行。 劉秀見到我時,緊繃的神色竟是長長松了口氣,沖劉嘉微一點頭,對我說道:「你跟我來。」 我嗓子眼快冒火了,這一路被劉嘉拽得滿頭大汗,他們一個個跟打啞謎似的,把我弄得暈頭轉向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去。」我的脾氣也上來了,真把我當牽線木偶啊。 「怎麼了?」劉秀沉聲問。 劉嘉道:「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明原因。」 劉秀沉吟道:「來不及了。」伸手過來拉我,我退後一步,他的手落空,驚訝的看著我。 「我不喜歡被人當棋子。」我一字一頓的說。 劉嘉急得滿臉通紅:「這也是不得已,伯升他……這會兒已在軍帳赴宴……」 「綠林軍欲立天子!」劉秀突然打斷劉嘉的話,直顏面對我。琉璃色的清澈眼眸中卷起驚濤駭浪,一如他的話語,「大哥去阻止他們。」 「天子……皇帝?!」震驚之餘,我不禁笑了起來,「為什麼要阻止?他們要立天子不是更好?漢軍本就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名號來推翻篡權的新朝,如今民心思漢,既如此,不如順水推舟。不是有讖語盛傳,說什麼『劉氏復興,李氏為輔』麼?」 劉秀冷靜的看著我,目色中有我難懂的光澤:「你說的在理,然而……他們要的天子可以姓劉,卻絕不會是劉伯升!」 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駭然失色。怎麼忘了這個道理?劉縯太優秀了,這麼強有力的將才是王莽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何不同樣是綠林軍的心腹大患?漢軍只是面上的合作關係而已,貴族豪強出生的舂陵軍原本就和農民百姓出生的綠林軍存在截然相反的階級立場,大家的政治目的不同,會走到一起,不過是為了共同反抗同一個敵人。可是一旦王莽的新朝被推翻,接替他坐天下的皇帝站在哪一邊就顯得很重要,天子代表的是哪個階級統治的利益,哪個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綠林軍彙集了王常、成丹、王匡等一批厲害角色,他們可不都像是馬武那樣頭腦簡單的莽夫,心機和謀算絕對不亞于劉氏宗親。 「那……現在怎麼辦?」 「我怕大哥沉不住氣,在這個時候和綠林軍把關係搞僵的話……」 「那你幹嘛不攔著他!」我怒吼,「有時間把我叫來,還不如你直接去制止他莽撞行事!」 「他不會聽我的。」劉秀笑了下,有點尷尬,「而且我去也不合適,只會令綠林軍那些人起疑,激化矛盾而已。」 我瞪了他一眼:「那還等什麼?他現在在哪?」 等我心急火燎的趕到帥帳時,裡頭的氣氛沉悶壓抑到了極致,我托著裝有酒水的漆尊,低著頭裝作普通小廝一樣給在席的諸位添酒。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雖然我現在的樣子離「陰麗華」的標準已相差甚遠,可難保不被王常等人識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沉住氣一邊用木勺舀酒,一邊掃視四周。 席上諸位除了劉良、馬武等人見過我之外,像王常、成丹應該不大會記得我是誰了,畢竟五年多前我還是個不曾及笄的小姑娘,無論如何都不會聯想我現在的這副裝扮上吧。劉良算是自己人,不用擔心他會拆穿我,我就怕馬武那個大嘴巴…… 小心翼翼的避開馬武,我選了靠近劉縯這一側的賓客服侍,挨席添酒,好容易蹭到劉縯,我在他身側跪下,他卻睜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對面,絲毫沒注意我的靠近。 我頷首垂眼,很小聲的說道:「切勿因小失大。」 他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議的飛快扭頭。我不敢久留,連忙起身走向下一席,尾隨的目光如芒在背。 真是個一點都不會掩飾的笨蛋! 我在心裡咒駡著,漫不經心的繼續添酒,卻不料身側的男子嗤然冷笑:「陰姬好有興致,屈尊敬酒,這一杯玄無論如何也得滿飲方能回報姑娘厚愛。」 聲音細若蚊蠅,但在我聽來卻不啻為晴天霹靂。我手指一抖,剩下的半勺酒水全潑在了案上。 「伯升意下如何?」一個爽朗的笑聲打破沉悶,同時也把眾人的注意力都拉攏過去。 我斜著眼,余光瞥見劉玄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從容不迫的伸出右手,穩穩的托住我手肘:「灑了酒,怪可惜的。」 我憋住一口氣,心跳如雷,不僅是害怕劉玄拆穿我的身份,更擔心劉縯面對成丹的挑釁失控。 那樣劉秀的一番苦心便全白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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