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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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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其實什麼都明白,卻偏偏一句話都不曾解釋,甚至連半句牢騷都沒沖我發過,面對眾人的永遠都是一張風神俊秀的笑臉。 「又怎麼了?」他含笑低下頭。 「不!沒什麼……」我大大的吸了口氣,很用力的說了句,「你說的很對!就算是騎牛衝鋒陷陣,你亦能做個大將軍!」 十指慢慢收攏,指甲掐進掌心。很疼,卻疼得讓我很清楚自己的決定——我要去打長聚!我要奪一匹戰馬回來!我要還劉秀一匹真正的戰馬! §青龍卷 第四章 生離死別斷人腸 長聚 攻打長聚。 當古代冷兵器時代的戰場真正展現在我眼前,當我真正身臨其境,親眼目睹到這種血肉搏殺時,那種血肉橫飛、刀光劍影的震撼力無法用任何形容詞能描繪。 我從最初的噁心中掙扎出來,漸漸的,身體裡竟難以抑制的升起一股熱血沸騰的衝動。 我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血液裡是這等好戰的! 當我舉著劉縯的那柄青銅劍,刺進一名企圖從背後偷襲劉秀的長聚士兵身體時,我的心在發顫,出手卻是絲毫猶豫也不曾閃過。 劉秀左手摟緊我的腰,催動青牛往前沖,牛是見紅就瘋的動物,戰場上太多的血腥刺激得它已經不大受人控制。 這頭原本溫順的,在田裡默默勞作了一輩子的青牛,這會兒卻比任何戰馬都還要勇猛。兩隻尖長的犄角上粘著淋漓鮮血,血水把犄角塗抹得鋥亮,森冷的發出奪命幽光。 我感覺自己就好像這頭青牛一樣,身體已經不受我控制,仿若沉浸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要想不被沉沒,唯有隨波逐流。 「別怕!有我在!」 這是劉秀在我耳邊不知說過幾回的話語,我無言以對。 是我執意不肯留在後方,執意要跟著他沖前鋒殺敵的,是我私心的想替他多多繳獲戰利品,好償還欠下的人情,可真到了生死懸于一發的危急時刻,他沒有任何抱怨,竟是一遍遍的不斷分心安撫我。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被人偷襲而不自知。 我怎能讓他受傷?我怎能讓他因我而受傷?我怎能允許有人再在我面前死去……只要一想到慘死的鄧嬋,我的心就不再有絲毫的顫抖了。 殺就殺了!殺人是為了救人!殺人是為了活命! 這在戰場上,來不得半點婦人之仁!雖然這與我二十多年的道德理念相悖,但是,當再次揮下長劍的那一刻,我的心已不再發顫,手勁透著狠厲,每一劍必中人要害,毫不留情。 「麗華!」我猛然震,這是他第一次這般叫我的名字。劉秀喘著氣放開我,大叫道,「你來駕牛,往東邊去!」 他抬手一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不遠處有七八面旌旗在迎風飄揚——能有這等排場的地方,必然有大人物存在。 「好!」耳畔的廝殺聲與慘呼聲不斷,在這裡沒有炮火,沒有硝煙,有的只是短兵相接的肉搏戰。 拼的是命,灑的是血! 這樣的戰爭更為殘酷!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無法體會個中滋味。 那些馬匹平時瞧著威風,可真攤上我們身下的這頭已經紅了眼的瘋牛,也只有嚇得四下逃竄的份。 劉秀持劍護在我周圍,刀戟雖無眼,卻沒有一絲挨得到我身上,只聽得乒乒乓乓聲不斷,血霧彌漫,就跟濛濛細雨一般,在我身上落下不少。 我也顧不上抹臉了,瞪大眼睛,拼命驅使青牛撒開四蹄,往人堆裡鑽。 七八個舉旗的士兵尚未能反應得過來,頓時被青牛撞倒一片,一陣混亂中有個騎青驪馬的將軍叫駡著往後退縮。 劉秀揮劍一指:「沖過去!」 我沒半分猶豫,劍身在牛身上猛力一敲,青牛的那身皮脂雖厚,也被我這一記重擊敲得吃痛,哞哞哞的一聲長嘶,四蹄刨得泥土翻飛四濺,氣勢驚人的往那將軍身前沖去。 那將軍大吃一驚,估計他這輩子都沒見過有人駕牛這麼玩命打仗的,稍一愣怔,青驪馬被大青牛撞了個正著,噅地聲悲嘶,錯步倒退。 若不是我瞧著這匹馬體型強健,有點像是匈奴馬混血品種,心裡存下私心,及時把牛頭拽歪向一側,這匹青驪馬早已被牛犄角撞得腸穿肚爛。 那人兀自在馬背上咆哮怒吼,我身後卻是突然一陣衣袂颯響。劉秀騰身跳起,輕盈如燕的越過我的頭頂。 一道利芒耀入我眼,那人驚惶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可是他的頭顱卻是順著劉秀的手起劍落,平平的飛出一丈,刹那間滾入灰濛濛的塵土中。 沒了腦袋的屍體從馬背上笨重的栽下,劉秀淩空一撲,如大鵬展翅般穩穩落於馬上。 「別發呆!」他策馬奔來,一劍看落我身後的敵人。 我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木訥的點頭:「哦,哦……」 那將軍的屍首就躺在血泊中,周圍的士兵卻是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忽然呼啦啦一窩蜂的散開,有的竟是丟了兵器,跪在地上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劉秀的額頭掛著血珠子,那是汗水混合著血水凝成的血珠,臉上慣常掛著的笑容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淩厲肅然。 心跳忽地漏了半拍,這種表情的劉秀還真是前所未見!狠狠壓下心中的悸動,我環顧四周,看著滿地狼藉,問道:「你剛才殺的人是誰?」 他笑了笑,堅毅的線條瞬間柔和下來,一字一頓的回答:「新野縣尉。」 簡短的四個字卻讓我驚異的愣住了,片刻後我嘿地笑了起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劉秀一怔,同樣驚異的瞅了我一眼,隨後眼中的笑意更深:「很精闢的見解。」 我頓時恍然,自己無意間竟然說了一些跨年代的東西。這兩句話其實出自唐代杜甫的某首詩詞,在現代這樣的話就跟歇後語一樣,張嘴就來,可在兩千年前的漢代,卻還是新鮮詞語。 我眨眨眼,忽然忍不住賣弄起來,張嘴念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劉秀渾身一顫,猛地睜大眼。 對於漢人而言,這個時候還沒有詩詞這種體裁,在劉秀聽來,我念的或許更像是琅琅上口的五字讖語。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他喃喃的重複了遍,忽而笑道,「字字珠璣,秀受教了。」說著,竟從馬上跳下,對著我深深一揖。 我唬了一跳,沒想到隨口一謅竟換來他這麼大的反應。我忙跳下牛背去扶,臉紅心虛的說:「使不得,使不得……」 兩個人正你來我往的謙虛客套,驀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沉悶的喊聲:「什麼東西使不得?」 回頭一瞧,竟是一身戎裝的劉縯策馬而來。他身上也沒少掛彩,看來殺敵時也必是個奮勇向前,無所畏懼的拼命三郎。 「稟都部,新野尉已亡,我們的人已經攻陷長聚!」 劉縯冷著臉聽完斥候的回報後,只是一言不發,一雙眼死死的盯住了我,眼裡似乎冒著熊熊火焰,恨不得一把火燒死我。 我聳著肩膀,故意撇開他的注視,回過頭伸手拍著那頭老青牛,小聲嘀咕:「笨牛,真瞧不出你這等神勇,回去我一定拿最好的飼料……」 「去長聚——」冷不防劉縯一聲厲喝,振聾發聵之余身後馬嘶,不等我回首觀望,腰上已是驟然一緊,緊接著騰雲駕霧的飛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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