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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同樣是兄弟,為什麼差那麼多呢?我歪著頭想了半天,還是沒得出答案。可是我又不能指責劉秀所為乃是錯的,畢竟這年頭造反可是殺頭的罪,並非人人都像我似的是從兩千年後來的,很清楚的知道朝代更迭才是歷史所趨。

  「蔡少公乃是位奇人,據聞得其所讖之語,無一不准……」鄧晨絮絮的說著,一刻也不停歇,很少見他這麼健談的男子,簡直可比三姑六婆。

  我悄悄打了個哈欠,所謂的讖緯之說,起源于秦朝,在佛教還未興起的這個年代,這裡的人們便信奉著這種迷信的預言行為,甚至還為讖言立書作圖,稱之為「緯」。「讖」和「緯」一樣,都是一種變相的隱語和輿論。百姓愚昧,信奉讖緯,致使讖緯盛行,甚至還形成一種流派和時尚。

  我對這樣的話題不感興趣。

  馬車緩緩馳入宛城時已近晌午,鄧晨先送我去了鄧嬋的夫家,不過他沒下車露面,所以開門的家僕也並不知情是舅老爺到了,對我這樣的小人物光臨顯得不是很熱情。可也合該我運氣差,進了門一打聽才知鄧嬋不在家,說是隨夫君一塊兒出去訪客了。

  Faint!漢代的女子的確沒有後世歷代那樣講究三貞九烈,抛頭露面、走親訪友也是平常之事,可她一個大肚婆,挺著那麼大的肚子不好好在家呆著休息,跑東跑西,跑得我連頓午飯也沒了著落,委實讓我惱火。

  將東西交給鄧嬋的貼身丫鬟,我怏怏的從家裡走了出來。到門口一看,鄧晨他們馬車正要走,車夫站在車駕上揚鞭喝了聲「駕!」,我撒腿在車後面狂追:「等等我!等等——」

  追了十幾米,引得街上行人紛紛行起注目禮,那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窗簾子撩起,劉秀奇怪的瞥了我一眼:「怎麼了?」

  我不理他,手腳並用的爬上車,鑽進車廂:「表姐不在家,出門了。」

  「哦。」他點點頭,不再多語。

  「那你在府裡等她會兒。」鄧晨插嘴。

  「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跑得我背上都出汗了,我蹭了蹭肩膀,內裡的褻衣單薄,是層紗衣,汗濕黏背的感覺很不舒服。

  「那隨我們去見識下蔡少公的厲害吧。」鄧晨呵呵一笑。

  我現在哪還管他什麼蔡少公、蔡老公,只要能供我吃飯,他就是我大爺!於是點點頭,擺出一副興致高昂的模樣來:「太好了!蔡少公的才學,陰姬仰慕已久!」

  劉秀淡然的神色微變,將目光從窗外的景色中收了回來,別有深意似的的瞥了我一眼。我被他瞧得心裡發虛,趕忙挺了挺腰,嚴肅的問道:「文叔君認為呢?」

  他靜靜的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是,秀亦是仰慕已久。」

  他的笑容溫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來,我已經很久沒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他的笑容了,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極具殺傷力,不管老的、小的,見了這樣的笑容估計都只有繳械投降的份。

  一時間,不由得看呆了。

  腦子裡混混沌沌的胡想著,怪道陰小妹對他死心塌地,估計也是被這樣的笑容給誤傷了,以至最後陪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到了目的地,胃裡早餓空了,感覺走路都有點不著地的飄飄然,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著趕緊讓我吃飯吧。

  這也不知道是誰家,屋主人又是誰,總之一進去就見廳裡烏壓壓的坐滿了人,一張張的餐桌後跪坐著各色各樣的男男女女。我吞了口唾沫,跟著鄧晨往一處角落裡坐了,有三四個僕人過來招呼,擺桌、上菜、尊酒……動作極為麻利。

  我早餓慌了,寒暄客套的話就留給鄧晨去應付好了,我抓過木箸沖著案上一盤膾肉插了下去,入口一嚼,差點沒吐出來。這家做的菜真是有夠難吃的,這到底是狗肉還是鹿肉,怎麼嚼在嘴裡吃著更像是蘿蔔?完全沒有一點肉味。

  「怎麼了?」許是見我表情痛苦,劉秀湊過身來,鄧晨還沒回來,他暫時坐我邊上。

  「你吃吃看。」我噘著嘴,咽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狐疑的夾了一筷子,放嘴裡,過了片刻,道:「還行啊,怎麼啦?」

  我眼珠子差點脫眶,這人什麼味蕾?沒舌頭的嗎?居然吃不出菜色的好壞!

  這時僕人又上了一道羹,我拿木勺下去舀,只見清湯,不見底料,只淺淺的漂著幾片鮮藕絲。這也算是羹?相比起陰、鄧兩府中日常吃的鯽肉藕巾羹,這菜色……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二姐夫一會兒就回,等他回來再一起用膳吧。」劉秀在邊上諄諄囑咐。

  我愣了下沒在意,一邊大口往嘴裡扒著麥飯,一邊繼續拿木勺在羹裡搗,我不信這鍋底就那麼沒料。

  「咳,」劉秀輕咳一聲,傾過身子壓低聲音道,「吃飯時不要發出聲音,飯要小口小口的吃,吞咽要快,飯桌上不可掉飯粒,湯……也不可攪得溢滿桌面……」

  我嘴裡鼓鼓的嚼著飯粒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聞言一愣,險些噎住。用力拍了拍胸口順氣兒,瞥頭見他仍是雲淡風輕的一張臉,淡淡的攏著笑意,似乎方才那番話不是出自他口。

  好容易把這口飯咽了下去,我把木箸丟開,冷道:「我在家就這麼吃的。」其實我在家一貫都在房中獨自用餐,我也知道自己吃相不雅,至少絕對入不了他們這些講究禮儀的文人雅士的眼。

  「這不是在家裡。」他悠悠歎了口氣,用絹帕輕輕擦拭桌面上溢出的湯汁,又悄悄將掉落的飯粒撿起,包於帕內。

  我滿臉通紅,他在做這些的時候都顯得氣度雍容,說不盡的風流雅致。

  「這麼個死角,誰會看我怎麼吃飯?」

  「我在看。」

  我噎死,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還有,和尊長一起用餐,得等尊長先食,這是應有的禮儀!」他溫柔的回眸沖我一笑,一脈純潔天真。我卻猛地打了個寒顫,今天的劉秀怪怪的,平日瞧著特無害的笑容,今兒個看起來怎麼有點溫柔一刀的感覺。

  「不用你教訓我,」我嘟嘴,「我大哥都還沒這麼說我呢。」

  「你以後若是嫁入劉家,當尊禮儀,上奉婆婆,下侍小姑……」

  「等等。」我差點跳了起來,羞得面紅耳赤,幸好沒人留意,否則真是臉丟大了,「哪個說我要入劉家?」

  他沒吱聲,半晌低吟:「其實我大哥他……」

  我更為尷尬,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少混說,我和劉、劉伯升……沒、沒有的事……」

  他側過頭來,神情古怪的瞥了我一眼,迅速別開臉去:「沒有……最好,對你而言……」他沒把話說完,底下沒了聲音。

  我心裡噗通一跳,那種怪異感又升了起來:「文叔?」我試探著喊了聲。

  「嗯?」他回過頭來,淡淡的笑容掛著白淨的臉上。

  「你真是劉文叔麼?」我小心翼翼的問,今天的劉秀有點反常,反常到我幾乎以為坐在身側的這個人是別人,而非一貫有敦厚老實、謙恭有禮之名的好好先生劉秀。

  對於我莫名其妙的問題他顯得有些愕然,但轉瞬便笑開了:「雖說見面次數不多,可陰姬也不該這麼快就忘了我是誰啊。」

  心裡再次「咯噔」一下。反常啊,他不叫我「陰姑娘」,卻改叫「陰姬」,無形中把我倆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可打從四年前的那次,他便沒再沒這麼稱呼過我,向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姑娘長姑娘短的前倨後恭。

  「在聊什麼?」鄧晨終於回來了,見我倆已落座,便很隨意的挨著劉秀找了只軟墊坐下。

  劉秀不吭聲,我悶哼一聲:「閒聊。」伸手撈過盛酒的木尊,自顧自的舀酒喝。

  不知不覺酒過三碗,鄧晨贊了句:「想不到陰姬的酒量如此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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