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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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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也是陰家後人,卻因是女子,只得跪於偏廂磕頭。在我上首跪著的人是柳姬,主母鄧氏因身體抱恙,已臥榻年餘,所以並未來參與祭祀。 和柳姬虔誠的態度相比,我的跪拜磕頭顯得很沒誠意,堂上一聲高唱,我便像小雞啄米般略略點了下脖子,應付過場。好在偏廂裡除了我和柳姬外,只有一群侍女相隨。這會兒她們只敢屏息匍匐于席上,大氣不敢喘一聲,哪裡還會留意她們的大小姐正在祭典上敷衍了事的偷懶? 祭典無聊繁瑣的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還沒完,連續的跪拜磕頭,累得我兩腿發麻,腰背酸痛,虧我這副身子板常年練習跆拳道,不然說不準就昏過去了。 昏…… 我愣了下,忽然偷笑起來,怎麼早沒想到呢?陰麗華一病大半年了,身子虛弱,差點小命不保,動不動昏厥本來就該是她這樣的病人專利吧? 「咚!」我兩眼一閉,一頭栽了下去。 「姑娘!」胭脂是第一個發現情況不對的人,但她不敢大聲宣揚。一會兒柳姬也靠了過來,忙不迭的招呼侍女,七手八腳的將我扶了起來。 我強忍著笑意,繼續裝昏,只是兩條腿麻得實在厲害,猶如千萬隻小螞蟻在啃噬,難受無比。 「小姑!」柳姬著慌的掐我人中。 痛! 想想演戲也不能演過火,於是我假意痛苦呻吟,顫抖著睜開雙眼。 柳姬松了口氣,因為緊張,額頭竟滲了一層汗珠,臉色也有些發白。 我不禁有些內疚起來,畢竟這樣裝昏,初衷只是為了能夠偷懶,逃避長跪,沒想過要牽連到其他人。 「夫人,大公子來了。」竹簾外有侍從小聲稟告,透過稀疏的簾隙,隱約可見偏廂外走來的三四條身影。 我心裡一緊,再看柳姬緊抿著雙唇,臉色愈發白了。 耳聽得偏廂兩側的廂房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想必是族內的其他女眷正在倉促退避。一時門前的竹簾卷起,沒等簾子卷到頂,唰地聲,一隻手撩開簾子,一抹頎長身影已然跨進門來。 「麗華。」聲音不冷不熱,似乎不帶絲毫的感情。 我聽不出陰識是否是在擔心我的身體,相反的,總覺得他今天緊鎖的眉頭下,不苟言笑的眼睛裡投注著很深的寒意。 「好些了沒?」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席上。 我有些心虛的搖頭,低聲道:「好多了,謝謝大哥。」 管一個實際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叫「大哥」,這一開始讓我非常彆扭。好在我做人向來隨便,不大在這種小節上認死理,畢竟鑽牛角尖的下場,只會是跟自己舒心的物質生活過不去而已。 能屈能伸才是理想的生存之道! 這是我一貫奉行的準則。 等了老半天,陰識卻沒再說話。屋子裡靜得只聽得見細微的呼吸聲,我突然感覺那種熟悉的壓抑感再度出現,迫得我胸口隱隱發悶。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卻發現陰識正面無表情的拿眼死死的盯著我。 這是什麼樣的可怕眼神啊! 腦袋「嗡」地一聲響,刹那間,我幾乎以為自己的把戲已然被他戳穿。 「大……哥……」我心虛的低呼。 陰識的嘴角抽動了下,狹長上挑的眼睛閃過一道詭異的光澤:「身子不好,要記得好生休養。」低沉的嗓音雖然仍是不帶絲毫情感,卻足以令我狂跳的心稍許安定了些。 沒當場發飆,是否意味著他還沒察覺? 「胭脂。」 「奴婢在。」怯怯的女聲從角落裡飄了出來。 「一會兒去陰祿那裡領二十板子,連同你上次的護主不周在內……我不希望再見到第三次。」 「……諾。」胭脂顫顫的磕下頭去。 我猛地一震,才欲跳起爭辯,陰識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竟將我直起之勢重重的按回原地。「累的話就回房歇著吧。」 「我……」 「這不正是妹妹想要的麼?」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吩咐,「興兒,送你姐姐回房。」 「諾。」身後有個清冷的聲音應了聲。 陰識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從席子上起身緩緩退出偏廂。陰識轉身後,我才看見他身後尚跪坐了一名藍衫少年。 我被陰識的一句意有所指的話弄得亂了心緒,沒等回過神來,那少年已揚起臉來,低沉的道:「姐姐,可需命人備軟轎?」 我怦然心跳,陰興的話入耳怎麼聽都覺得不懷好意:「不……不用。」 柳姬命兩侍女上前左右相扶,這時我才發覺胭脂已然不在偏廂,不由驚問:「胭脂呢?」 陰興原已走到門口,這時聽我發問,不禁回頭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十分古怪,竟像是在看陌生人般,帶著一股奇特的困惑與探究,我被他盯得頭皮一陣發麻。 媽媽咪呀,這家子果然姓的不好,要不然怎麼從大到小,一個個都是陰陽怪氣的? 簾子重新卷起,門外原還站了兩名青衣男子,瞧見陰識與陰興兩兄弟出來時,原都笑臉相迎,可等到看清陰興身後還有個我時,笑容竟全都僵在了臉上。 「陰姑娘!」兩人躬身作揖。 我當然不可能認得這二人,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接口。 「不用理會。」陰興忽然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他們只是大哥收養的門客。」 我心領神會,任由陰興領著我轉回後堂,陰識自與兩位門客低語交談,似乎完全忘記了我這個妹妹。 陰興雖比「我」小了四歲,卻長得比我要高出少許,說話做事也處處體現出一股這個年紀少有的謹慎與穩妥,我很好奇他為何對我總有種若有若無的敵意,於是頻頻拿餘光偷瞄他。 「瞧夠了沒?」將我安頓回床上後,陰興沒等退下的侍女關上房門,便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給我。「雖然我是你弟,可這般視人,對於一個女子而言,是很失禮的事。」 我不以為然的努了努嘴,學著他的口氣,說道:「雖然我是你姐,可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人留在我房裡,也是很失禮的事。」 陰興嗤然冷笑:「果然姐姐整日捧著一冊《尚書》,不是白費的眼力,儒家禮儀倒是真學到了不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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