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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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德蹙了眉,近幾年皇上對後宮干政之事甚是忌諱。佟姐姐,溫貴妃,宜妃,惠妃……上得了檯面的幾個後妃家裡大多和朝廷的風動連得緊,原先玄燁有時不經意間還和自己說說宮外發生的些趣事,如今連一個字也不提了,就是到了永和宮也只是談談風月,聊聊家常,被胤祚和烏玉齊那倆個小鬼一攪和,有時連風月都沒得談。寧德自己也避諱,不願去惹後宮裡的那一池深波,只是跟著皇上,太皇太后這倆個慣弄朝政的人久了,聽到的,見到的,多少會想得深遠一點。如今見到惠妃也是這般炙手可熱一時覺得甚是蹊蹺,聯繫起先前她在宮中的風光,突然不知是福是禍。 她又坐了些時候,見著榮妃起身告乏,便也站了起來一起請辭出來,眾人聊得開心也沒有理會她二人,只有太皇太后關照了榮妃好好去歇著。 倆人並排下到二樓,又是絮絮地站著聊了一會兒的閒話,正巧遇著宮女捧著零嘴用白瓷的碟子裝了要送上去。榮妃見了隨口向寧德抱怨道:「都說山東的瓜果新鮮個大,如今吃來還不過如此,剛才宮女送來的桔子看著金燦燦的,甚是可愛,吃到嘴了酸的竟不成樣。聽外頭的人說那個山東巡撫還能幹,今年山東又是大豐收,怎麼送來的東西都不能下嚥的。」 甯德掩嘴樂了,這原是段公案,於是把榮妃拉到一邊,笑說:「姐姐你是不知道,這是老祖宗的意思,如今竟也成了習慣的了。每年皇上出巡,底下有多少的眼睛盯著,地方官員都想從皇上的日常飲食裡看出些門道來,知道日後該送什麼,不該送什麼,所以皇上親自下令飲食起居一律從簡。這回我們又出來了,他們還不擠破了腦袋來打探。這一次老祖宗來之前特意和佟妃姐姐交待了,路上的食宿都不許鋪張。我們這邊不過提了一句要吃魚,他們下面那便得日日殺魚備下,要是我們覺得好吃稱讚了幾句,日後回宮以後更有那一干好事阿諛奉承之人快馬加鞭要往宮裡送來。我們現在在山東也還好,若是真到了江南,無心贊了一句當地的特產,江南的那些地方官還不奇巧鑽營,頂著孝敬皇上的帽子,要從千里之外給我們送來。這一路上勞民傷財,銀子花得像流水似的,到最後還不是讓百姓出錢,皇上背這個惡名。先有唐宮中楊貴妃愛吃荔枝,途中運送的人馬累死無數;後有五代十國宮中喜歡玉飾,藍田玉溪中摔死無數采玉人;宮中好珍珠,合浦深海底下葬身多少采珠人!所以佟姐姐臨行之前又立下了規矩我們愛吃的一道菜都不許讓州官們知曉,每天報上去的也都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四處皆有之物。」 榮妃喟然歎曰:「沒想到只是小小的幾盆菜肴裡面竟有如此大的名堂,我是個不管事的,倒讓妹妹見笑了。」 寧德嘴角扯出一道如陽光般和煦的笑容:「自從我我跟著佟姐姐管起後宮的錢糧之後,張口閉口都是錙銖必較,俗不可耐,哪裡及得上姐姐風雅清閒,回宮之後妹妹正是應該多去姐姐那,向你學著怎麼照顧那些花花草草才是正道。上次我路過翊坤宮,就見姐姐那兒的芍藥開得極美,到時候姐姐不要嫌我呱噪,趕我才是!」 榮妃正要開口,不妨身邊突然竄出個緋紅色的人影,結結實實地撞在榮妃身上,倒是把榮妃絆得往後跌了幾步,榮妃身邊的宮女初藍知道上了位分的主子都在樓上陪著太皇太后說話,樓下行走的不過是些不成氣候的小主或是宮女之流的,於是兇神惡煞地便嚷了起來:「你沒長眼睛呐!怎麼走路的!衝撞的榮主子看你怎麼辦!」 那人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初藍,寧德才發現竟是許久不見,沉寂了多日的端嬪。 寧德立刻走上前去扶起她,榮妃見到是端嬪也忙喝止初藍,陪笑道:「是端嬪姐姐啊,許久不見了。我這奴才向來沒大沒小的,姐姐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啊,初藍,還不趕快向端嬪姐姐賠禮!」 端嬪是宮中的老人了,比惠妃進宮還要早上幾年,只是可惜自打康熙十年生下的皇二女早殤之後,她便再無所出,加之年老色衰,本來就不是絕色,論家世又不及惠妃,論皇上的感情又不及榮妃,原先孝昭皇后還在的時候,她還可以依附在孝昭皇后之下,充作其爪牙,飛揚跋扈,連初進宮的宜妃當年也遭過她的毒手,可惜時過境遷,自打孝昭仁皇后過逝,敬嬪犯事之後,她突然一下子偃旗息鼓,閉門不出,除了每年除夕的晚宴或者正式的宴請上還能見到她幾面,平日裡竟是不見她露面。 端嬪心中也有說不出的苦,後宮之中論輩分也是她較大的了,可惜這個後宮比的不是年歲,而是地位,權勢。原先還有孝昭皇后撐腰,自己又年輕鮮麗,正是氣盛的時候,哪知紅顏易逝,帝皇恩薄,反倒不如烏雅氏寧德清清淡淡的過日子,這十年過來看她竟是一點也沒有變老,還是初進宮來的那個樣子,如今反倒是兒女齊全,榮登高位,想到這裡她更是心生怨恨。因為先前得罪過宜妃,而敬嬪血淋淋的下場就在眼前,所以這幾年她深居簡出,安分守己,就是怕宜妃或者以前遭過自己毒手的人報復,這次出巡她探聽到宜妃並沒有隨駕,於是好不容易求到了佟妃帶上了自己同行,心中計較著無論自己使出多少手段也要讓聖上顧念舊恩,再寵自己一次,哪知洞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皇上專寵那些新人,連以前深為嫉恨那幾個正妃也沒能承到多少雨露,更何況自己,只怕皇上連自己這個端嬪都已經忘記了吧。 适才被榮妃的侍女劈頭蓋腦的一頓怒駡,她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又砰地點燃,她素來是潑辣的,正想張口回罵榮妃那一聲「端嬪姐姐」卻硬生生地提醒了她,如今自己已不復當年榮寵的地位了,面前倆人是正妃,自己是嬪,勢單力薄。她強壓下一口怒氣,換上笑臉:「榮妃妹妹,原是我莽撞了,我這個做姐姐的,難不成還和妹妹的下人慪氣麼?不礙的,倒是妹妹你沒有傷著吧?」 榮妃寬厚地笑了笑:「哪有那麼嬌貴。」 端嬪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 甯德和榮妃兩人微笑著看她離去的背影,只聽榮妃忽然感歎道:「如今再見到她性子竟和幾年前大變了,可見歲月這個東西還真是磨人。」 寧德笑了笑,才道:「本性難移,姐姐還是等著看吧。」 榮妃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卻不再說話了。 半夜,康熙的聖駕就從泰山回來了。寧德剛睡下就被梁九功叫醒,說是皇上那邊傳她侍寢。如今在外頭,不比宮裡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寧德披了衣服,也不上晚妝,只是略微修整了一下便跟著梁九功往玄燁那裡去。進了屋子卻發現皇上還沒回來,說是河道總督靳輔連夜剛到,皇上才下回鸞的車駕又立刻召見了他,如今還在書房裡商榷。 梁九功見著寧德皺眉,討好地問道:「德主子,要不先回去,等聖上回來了奴才再過去叫您,這大晚上的……」 卻不料寧德瞪了他一眼,面若寒霜:「梁公公,你也是宮中的老人,怎麼這一點常識也沒有,自古都只有奴才們等皇上的,哪有讓皇上等奴才的。梁公公,你這樣說不是要陷我於不忠不義的地步麼?」 梁九功被這一番話嚇得立刻跪倒在地,磕頭道:「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起來吧,本宮也不過是給梁公公提個醒,如今我們在外頭,人多嘴雜更要當心。」甯德心知玄燁雖然對內廷太監一向是管得極嚴,但是梁九功卻是乾清宮的大總管,身邊巴結的大小官員極多,聽下面的人說他隱隱已經把自己當成半個主子,不比當初了平厚。因此寧德故意出言彈撥,希望他能有所警戒,至於得不得罪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趁著玄燁還沒回來,寧德便先張羅起洗浴水還有乾淨衣裳。此次出巡帶的人不多,一人要當兩三人用,寧德乾脆褪下首飾,自己親自動手,剛試了水溫,就聽見門外響起腳步聲,她直起身子一看正是玄燁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她笑著迎上去,隨手幫皇上除下正裝的朝服,柔聲問道:「皇上累了吧,熱水剛備下,皇上進去先洗洗,換身舒坦的衣服吧。」 玄燁把她摟著,輕笑著調戲:「德兒,要不要和朕同去?」 寧德略帶嬌羞地推了他一把:「髒兮兮的人,我還怕弄髒了自己,您快進去吧。」 玄燁帶笑著放開她,由著兩個宮女先為他脫下龍靴,躋了一雙便鞋進去洗澡,掀起簾子前他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寧德笑道:「你先別睡,朕待會兒還有話要和你講。」 怎麼梁九功和皇上都認為她是貪睡之人麼?一個勸她先前歇著,如今這個又叫她先別睡下,寧德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嗔道:「知道了,臣妾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先睡下,皇上您放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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