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二二


  玄燁亦是激動不已,往日各地的臣工也會上摺子請安報上各地各不相近的吉兆,什麼祥雲、鳳凰、麒麟……他不過一笑置之,雖然為了宣示大清的盛世之景,還是命人傳旨昭告天下,但是自己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今日竟然讓他親眼得見,玄燁和寧德望著這奇景目瞪口呆。

  明月池的主持早就跪在一邊,如今看到聖上龍心大悅,不由得斗膽上前稟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明月池生明月,那是天降祥瑞呀,更是千年一遇的佳話。小僧斗膽,還請皇上為本寺題匾一副,以茲慶賀,日後也好讓黎民百姓共浴皇恩浩蕩,一同見證這盛世吉兆。」

  玄燁興致頗高,聽了這寺內方丈的話更是面露喜色,向左右吩咐道:「好,筆墨伺候。」

  一旁早有機靈的小太監準備好了紙筆,立刻遞了上去。玄燁回頭望了寧德一眼,不假思索,執筆而下,書成:「笑提明月池。」

  三月戊申,上還京。

  時隔一個月再次回京,依舊是帶著一個小生命回到紫禁城裡,寧德的心境竟然與去年從漠北回來時大不相同。五臺山的風景恍如夢境,有時一覺醒來竟會懷疑自己是否到過那個清涼佛國,那兩天的夢境中是否出現過一個鄭姓的青衣男子。她被眾人簇擁著回宮,耳聽著阿諛奉承,眼前恍惚又看到空山幽谷裡潺潺溪流,如夢幻泡影,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自己?

  「主子。」琉璃在身後輕輕喊她,「新進的袁小主和靈答應過來請安,主子見還是不見啊?」

  寧德沒有回身,仍舊背對著琉璃,透過窗戶望向了外面,「讓她們到前殿等我。」

  耳聽著琉璃躬身回道:「嗻。」爾後,琉璃邁著步子清脆地離開,她靜靜地對著這個偌大無比的紫禁城緩緩地道:「我終於又回來了。」

  照例去慈甯宮請安回來,照例德妃娘娘的車架在回來的路上到承乾宮門前停下。佟貴妃如今已懷孕八個月,雖然有溫貴妃和惠妃等人從旁協助,但是寧德自己有過懷孕經驗,知道此時正是異常辛苦的時候,不由得奇怪,為何一向素以無為而治的佟貴妃,此刻卻把權利抓得如此牢,臨產在即也不肯鬆手。

  寧德進了承乾宮的主殿,佟貴妃正倚在榻上休憩,見寧德進來了,面帶微笑,隨意地指了指榻邊的圓椅道:「你隨意坐吧,都是自己人了,我也就不讓你了。這次你回宮我也不曾去迎你,不要怪我這個做姐姐的才好。」

  寧德欠身微笑,「佟姐姐,你這說得什麼話,如今你身子不方便,正是該勸你好好休息才是。」

  佟貴妃粉白圓潤的臉上綻出淡淡笑意,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寧德的心裡頭,「你也是來勸我該放權的就要放權給她們吧,難為你了。」

  甯德不防備她一時把話說得這樣通透,凝噎了一下,見佟貴妃亮晶晶的雙眸正望著她,索性便與她攤開來說了:「姐姐,恕我不敬了。我入宮以來,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常在做起,到如今的德妃娘娘。要說在宮中沒有耳目是不可能的事,我能有今天也多虧了姐姐的提攜,您貴為皇貴妃,自然我們的一言一行您知道的就更清楚了。是,我一回宮就接到了消息,太醫院裡的那些個嘴巴從來都不怎麼牢。我知道,姐姐知道,自然那些人也都會知道,我只怕皇上和太皇太后他們多少也明白了。姐姐體質素來柔弱,這懷的又是頭一胎,太醫院裡即使傳出什麼風聲那也是可能的。而且我素以為姐姐一直是無為而治的,在姐姐跟前說句大不敬的,這後宮裡此刻的平和卻比孝昭皇后在世時還要好上許多,如今誰不誇姐姐賢德。姐姐何不安心養胎,把後宮瑣事交給溫貴妃等人去打理,等誕下麟兒以後這權利自然會交還過來的,姐姐還在擔心什麼呢?好不容易懷上,若是稍稍有個差池……」寧德頓了頓,「還記得姐姐當年告誡我的,在這宮中能有個孩子的重要性……」驀然想起禛兒如今可是她的孩子便閉口不言了。

  佟貴妃見甯德突然面色有異,知道她想起了胤禛,看了一眼甯德溫厚地道:「他年初的時候就去無逸齋跟太子他們一道上學了,你那時候精神不濟,大概就沒人敢拿這事煩你。要到晚飯過後才能回來,我瞧著這些日子他懂事了許多,若是想他了今晚就在我這裡留飯吧,橫豎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不怕你顧及。」

  甯德見佟貴妃寬慰她,忙抬起頭向她笑了笑,記起年初的時候因為沒了七公主,日日都是混混沌沌的,什麼也顧不上,便是身邊的六阿哥胤祚都是乳母和精奇嬤嬤照顧的。想到這兒,她不由得赧然一笑,胤禛的事向來是她的禁忌。「姐姐又岔我話呢,只是這一遭不但是我擔心姐姐的身體,就是我聽著皇上的口氣似乎也有些奇怪為什麼姐姐你此次不肯鬆散些?」寧德動了心,猶豫著道,「若是……想著去年永和宮裡的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寒冷,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仍舊淺笑著,「不過是一時碰巧,我看溫貴妃為了這件事也是很不好受的樣子,經過這件事的鍛煉,相信她以後也會精細很多。」

  佟貴妃看了她一眼,手指輕輕轉動手中的掐琺瑯五彩茶盞,冷冷道:「沒想到妹妹還真是個寬厚的人啊,只是我不相信妹妹真的就覺得那件事只是個巧合?」

  寧德抿了抿嘴唇,「姐姐的意思是?」

  佟貴妃輕巧地一笑,「我沒什麼意思,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妹妹想得開那自然是最好的。」

  寧德不明白她憑空挑起這個話頭又一時帶過是什麼意思,若是試探她,那大可不必,想了想仍舊按著自己此番來的目的說道:「姐姐自然明白這個孩子的意義重大。」她停了停,用眼睛覷她,思量要不要把話說得太明白。

  佟貴妃現在已是後宮之中的皇貴妃,離後位只差一步,按著規矩誕下麟兒那是要晉封的,那就只能是皇后了。那麼她此時懷的這個孩子,若是公主還好,要是個阿哥便是嫡子,而且她娘家那邊又是素有「佟半朝」之稱的佟佳氏。雖然說太子早就立下了,但是誰能說眾人之中沒有人安個什麼心的呢?當日自己的祚兒就是得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幾乎要惹得朝野震動了,雖說後來一切都壓制下來了,但是佟貴妃生的孩子畢竟和自己這個在朝中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妃子不同,她的出身造成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局面。

  佟貴妃截過她的話頭,目光冷峻,「我的傻妹妹,你一向是個聰明人,如今竟還悟不了嗎?我如今是管著後宮的皇貴妃,仍攔不住那些魑魅魍魎的東西在紫禁城裡亂竄,要是我連手上的這一點權勢都沒有了,那我豈不是就成了聾子、瞎子?多少人都盼著我目光短淺些,自己把這護身符給送出去。如今我在這宮裡還能有些威信不僅僅是靠著我阿瑪在宮外幫襯,我自己在宮裡苦心經營數年積累下來的人脈,還有的就是一個「權」字。你以為當年孝昭皇后把這『權』抓得那樣牢,哪怕賠上自己的身體也要強撐住是為了什麼?這個『權』可以讓人怕你,畏懼你,讓她們想要對你做什麼之前都要有個思量,不敢輕易下手!我若是身子骨健壯些,不怕你惱,我也學孝昭皇后去,把這個後宮理得似鐵桶般密不透風,規矩嚴些,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甯德心有戚戚焉,知道佟貴妃所言不假,自己竟沒有她想得深遠,看來許多事仍要向佟貴妃好好學習。這後宮裡的水並不是一般的深,稍有不慎那就是屍骨無存,只是學什麼孝昭皇后,甯德心中暗笑,不過是佟姐姐的氣話,她做不了孝昭皇后,孝昭皇后也沒有她那樣能收買人心。眾人臣服于孝昭皇后是懼怕她的威嚴、她的手腕,眾人對佟貴妃卻是感恩于她的寬厚仁德。

  寧德不由得躊躇道:「那姐姐準備怎麼辦呢?要是這樣強撐只怕對身子也不好吧?」

  佟貴妃咬了咬牙,似乎滿肚子都是苦水,「還能怎麼辦,硬撐著吧,無論如何也要撐過這一陣的。」

  她隨意地拿起一柄放在邊上的湘妃竹扇,折起又張開,輕輕地搖著。如今是四月初,要說用扇子畢竟還是早了些,但是佟貴妃這裡素日比別處溫暖,如今清風拂面,寧德竟覺著有種經過算計的善意隨著扇子扇出的風,輕輕地拂過她身邊,「如今不是你回來了嗎?好妹妹,你可不能偷懶,好歹也要幫襯著我些。」

  寧德看著她,湘妃竹扇的影子透過若有若無的陽光印在佟貴妃淺笑的唇邊,像只貓在陽光下慵懶地笑著。

  寧德慌忙要辭了,卻被佟貴妃攔住,她正要說什麼,就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粉紅旗裝跑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幾個老成的嬤嬤,見著她進了佟貴妃娘娘的臥室嚇得臉都白了,又看到德妃娘娘也在,連忙跪下,「奴才請佟妃娘娘的安,請德妃娘娘的安。」

  只有剛才如一束陽光般跑進來的小女孩還怔怔地立在當場,用好奇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寧德。

  見她望向自己,寧德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是看她在承乾宮裡隨意進出的樣子,心中已偷偷猜出幾分,於是友好地對她笑了笑。

  佟貴妃指著面前的小姑娘向甯德笑道:「這是我小妹妹別楚克。這些日子因為我懷孕的事,額娘便經常帶著她來宮中走動,恰好你又去了五臺山,直到今日才讓你們碰上。」

  佟貴妃回首慈眉善目地向別楚克笑道:「你這孩子在我宮裡越發沒大沒小起來,這是德妃娘娘還不趕快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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