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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符雪遲又沉默了,靜靜地不說話,他透過窗戶眺望遠方,記憶思緒走得很遠很遠,拳頭握緊了放開,放開後又握緊,如此來回十多次,終於,苦笑,「不,沒什麼。」他站起身離開,跨出兩步後又回頭,「就像你說的那樣,沒什麼是放不下的。」

  弦歌看著他,沉默地點頭。

  符雪遲微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起來,你在之前那個城鎮上遇到了什麼嗎?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很怪。」

  「沒什麼。」弦歌輕描淡寫,卻避開了眼,「不過見到了淩楠。」

  「……哦,原來如此。」符雪遲目光了然,關門離開。

  火藥

  翌日,弦歌按照指定時間到達溫閑的雅竹居,根據約定她只帶了符雪遲一人前往。那地方挺僻靜的,門口沒有侍衛,只站著冷立,一看到他們來了,冷立就就將他們帶進去。一掃昨日的針鋒相對,冷立的態度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弦歌也懶得說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符雪遲更是徹底將那件事從腦中洗去,面不改色。

  溫閑坐在靠椅上,看見弦歌和符雪遲進來也沒站起來,只懶懶一笑,「今天只是私聊,也不用講什麼規矩禮節,兩位大可以隨意一些。」

  說句心裡話,弦歌很意外,這種三國會談的大事,雀南國派出她這個攝政王是合情合理的,極東國派出皇太子也屬正常,可越覓國的皇帝竟然放心把事情全權交給溫閑處理,這種程度的信任太稀少也太珍貴。「溫大人找我們來可不是閒聊的吧?」

  溫閑優雅一笑,抱拳道,「自從上回簽訂三國和平條約後,我就無緣再次目睹符大人風采,溫某一直深表遺憾。」

  弦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溫大人,剛才還讓我們隨便一點,你怎麼反倒客氣起來?」

  「這不是客氣話,這是真心話。」溫閑道,「上次攝政王來訪越覓國,可惜溫某不在,所以,今次特地邀請你來,我們可以好好敘敘舊,面對面地談話。」

  敘舊?她和他好像沒什麼可敘舊的。弦歌面帶微笑,「溫大人,這話說得有些虛了。你這次組織三國大會,原因不在本王吧?」她刻意停了停聲音,高深莫測地望著溫閑,「難道不是極東國皇太子淩楠的作為讓你感到不安?」

  心思被撞破,溫閑也無不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起來,那位皇太子還沒到,時辰應該已經到了才對,呵呵,架子倒挺大。」

  弦歌看看他,也笑了笑。她裝作沒聽到,自顧自地側過腦袋和符雪遲聊起來,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可淩楠仍舊沒有出現。在場的這四個人已有些心焦,溫閑望了門口一眼,聲音悠悠響起,「符大人,其實,溫某這次會請你來,一是為了公事,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你和淩楠的關係。」

  弦歌豁然抬眼,目光聚焦在溫閑臉上。

  「雖然現在沒人提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淩楠是你嫡親的兒子。」溫閑無視弦歌淩厲的目光,笑道,「我請你來,也是尊重你的意見和立場。」

  「哦?尊重?我的立場?」弦歌的音調有些奇怪,「你是擔心本王會站在淩楠那一邊?還是擔心你若對淩楠做了什麼會引來本王的報復?」

  兩人間的對話越來越□裸地袒露心跡,也越來越充滿火藥味。即使如此,浸在官場多年的這兩人仍掛著偽善的友好面具。弦歌和溫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對我笑笑,我也對你笑笑,就在這是,雅竹居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淩楠那張俊秀傲慢的臉蛋頓時出現在眾人面前。

  淩楠對這詭異的氣氛視若無睹,大刺刺地就找了個位子坐下,皇甫容跟隨在他身後,目不斜視。淩楠對被注視這種狀況習以為常,腿一翹,嘴一撇,「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耽誤本太子的時間。」

  弦歌的嘴角不自在地勾了勾,這個孩子,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在想,他為什麼會長成這種性格?

  溫閑怔了怔,笑道,「太子,即使你自己不在意,可你現在代表的是整個極東國,用這種態度說話沒關係嗎?」

  哦?連罵人都這麼斟酌詞句?以為他聽不出來?把他當笨蛋?淩楠的目光斜瞟過去,狗膽夠大,不過,這世上他最討厭的人,就是跟他作對的人,好久沒遇到敢對他冷嘲熱諷的人了,而且,這人還長著一張偽君子的臉,嗯,沒有留情的必要。「溫閑?」看到對方點點頭,淩楠的黑眸中彌漫出嘲諷,「敢情天下第一才子就是個蠢才?浪蕩不羈也算是淩家的特色了,如果你見過我父王,你就該知道本太子實在是個很乖巧的人。或者,你剛才那句話是在辱駡我父皇,抑或整個淩氏?整個極東國?」

  溫閑又是一怔,伶牙俐齒的小鬼,不比他父親好惹,「太子言重了,越覓國和極東國世代交好,溫某一直很佩服玄昭帝的才幹,又怎麼會看不起他?」

  「哼哼,話都是你說的。」淩楠不羈一笑,「溫大人的嘴皮子功夫真是不賴。」

  溫閑擺出一副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的模樣,「太子,溫某今日想說的並非這事,現在可以開始談論正事了嗎?」

  「你算老幾?你以為你想談什麼就可以談什麼?」淩楠嗤笑一聲,眼底盡是輕蔑,「溫閑,你搞清楚,是你求本太子來,而不是本太子自己想來,不過,本太子寬宏大量,跟我道個歉就放過你,如何?」

  這小鬼!讓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哪怕將之大卸八塊也不足以洩憤!溫閑惡劣地想著,將來把極東國傳給淩楠這小子,定會造成生靈塗炭的結果,哼哼,極東國的霸道也該到頭了。心裡雖一千個一萬個不高興,溫閑的修養也不會跟個孩子一般見識,更何況這孩子還是個太子。他微微一笑,笑若春風,滴水不漏,「沒想到會惹得太子不快,溫某為自己的出言不遜感到慚愧。」

  淩楠黑色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目光在溫閑臉上徘徊幾下,嘴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也不對他說什麼。他調轉目光到弦歌身上,眉一挑,「符弦歌,今天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吧?」

  弦歌直勾勾地回視,「太子好記性。」

  「也不能這麼說,」淩楠天真地笑笑,「本太子以前看過你的畫像,嗯,而且是在父皇的寢宮裡看到的。」

  弦歌的手指動了動,不知該做何反應。

  「不過,雖然父皇在寢宮裡掛著你的畫像,他還是會在寢宮裡跟別的女人親親我我,翻雲覆雨。」淩楠惡劣地添上一句,「你也該知道,他就是那麼一個人。」

  弦歌臉色驟然一沉,冷笑道,「承蒙提醒。」

  眼見把在場兩個人都給惹毛了,淩楠表情上顯露出點滴滿意之色,手背托著下巴,身體慵懶地倚在靠背上,「好了,溫閑,雖然不用你開口本太子也能猜到你想說的是什麼,不過,」他伸手一攤,「還是給你一個發言的機會。」

  溫閑額頭上的青筋劈啪一爆,「太子以為溫某想說的是什麼?」

  淩楠笑容可掬,「應該是為火藥的問題吧?」

  溫閑嚴肅道,「太子,溫某善意提醒你一件事,你還很年輕,作為一個孩子恃才傲物是可以被原諒的,閱歷不足,囂張點也沒什麼大問題。而且,玄昭帝子嗣單薄,只有你一個孩子,你的成長也是獨享寵愛。可是,你作為一國的太子,你代表的是背後整個國家,在每次發言前都應該謹慎思考……」

  「有必要嗎?」淩楠不屑地打斷他,「干卿何事?」

  溫閑從沒見過這麼臭屁這麼囂張的小孩,他自以為他小時候已經夠目中無人的了,可眼前這個淩楠明顯更勝一籌。

  「淩楠,你的態度很不友好。」弦歌淡淡道,「的確,你猜對了溫大人的用意,殺傷力如此巨大的火藥的確是一大威脅,現在,你的態度是不是也昭示著你打算破壞三國的和平?」

  「第一,不要直呼其名,本太子跟你沒那麼熟。第二,弱肉強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跟友好不友好沒關係。」淩楠眸中寒芒閃爍,「最後,本太子沒興趣跟你們廢話了。」

  「如果你真的夠聰明,就不該讓火藥的事情外泄,甚至傳播到其他國家。太子,現在諸國都對極東國忌憚不已,火藥固然強大,可同時對付整個天下,你以為你真的有勝算?」溫閑道,「你做的第二件蠢事,就是只帶一個侍衛就跑到越覓國,如果我作風更卑鄙一點,就會把你監禁起來,把火藥的具體配方給嚴刑拷打出來。淩楠,別把大人都當蠢才耍!」

  「呵,」淩楠微微抬眸,眼皮子半掀不掀的,「顯然你們都沒把本太子先前的提醒給聽進去。」淩楠淩楠不停地叫,聽了就讓人不舒服,感覺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這天下還沒有我淩楠害怕的事情,本太子既然敢來,就自然思慮好一切了。今天你若敢扣留本太子,那麼,本太子死也無妨,」他並不畏懼死亡,「只不過,絕對會拿整個越覓國來陪葬!」

  淩楠向來喜歡玩驚險的東西,只帶著皇甫容就孤身前往越覓國,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險性。可是,正是因為危險才有趣,不是麼?他在離開前已經佈置好一切,一旦在一定時間內沒回來,或是突然斷了音信,或是越覓國以他為人質,那麼,極東國的大軍就會帶著那最新型的火藥踏平整個越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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