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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而且,淩啟明他們都開始採取行動了,我何必畫蛇添足?」弦歌巧笑嫣然,「你看看那四具屍體,你以為真有這麼巧的事?你以為淩啟明被關起來後,他的下屬和謀士會什麼也不做?那你未免太小看他們了。」

  皇甫容道:「他們的確替我們省了不少力氣。」話音一落,他才發現自己說的是「我們」二字,以為大不敬,急忙想道歉,卻見弦歌根本沒啥反應。皇甫容一頓,複雜地垂下眼。

  弦歌根本沒有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繼續翻閱手上的資料,忽然,她眼神一滯,連帶著身體也是一僵。

  「連冷立的消息也有了?」

  皇甫容頷首,低聲道:「冷立似乎沒有回頭投靠太子的意思,他一直向著遠離京城的方向逃亡,似乎想離開極東國。」

  弦歌的眼睛盯在資料上,輕輕一歎,「他向的是東北方向逃跑,那是越覓國的方向。」她半合雙眼,細嫩的雙手還放在那冊子上,「冷立遭到悠揚的設計,一開始還想申冤,結果反而被太后利用……或者說,從他發現太后和太子對自己的態度後就已經寒心了。這樣亂的時局,他只是當權者手中的棋子罷了。他敢對我出手,就已經沒想繼續效忠這個國家了。若我沒有料錯,他投靠的地方應該是越覓國。」

  皇甫容沉默片刻,「冷立心高氣傲,會離開也是意料之中。」

  弦歌的目光投向遠方,望著那青蔥欲滴的枝枝蔓蔓,悠悠道:「他的這種舉動也算是為自己申冤了,別人都道他和陸務惜串通,即使真在極東國失勢也會逃向雀南國,可他卻偏不。」像是聯想到了其他人,弦歌的眉目間添上憂愁,「皇甫,武將只是當權者手中的利刃,狡兔死,走狗烹,一旦邊疆平息,他們的命也不會長久,除非此時他們願意攪和到朝中的鉤心鬥角裡去。可是,真正胸懷壯志的英雄,又有哪個會喜歡漆黑的政治鬥爭呢?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被朝中同僚的陰謀詭計害死。」

  皇甫容望著她的眼眸,柔聲道:「王妃,符雪遲背後有整個符家在,不會像冷立這樣的。」

  弦歌輕笑,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嗎?都到這種境地了還在擔心符家。或許,等悠揚出來以後,自己該抽個時間和他好好談談。

  「皇甫,如果悠揚無法登上皇位,如果他無法幫助遊牧族自治,你還會效忠於他嗎?」

  皇甫容驟然沉默下來,不發一言。

  「你答不出來嗎?」弦歌笑吟吟地望著他,黑眸燦若星辰。

  「我會幫助殿下,雖然勝敗尚且不知,不過,我對殿下有信心。」皇甫容微垂雙眸,望著地面,「所以,屬下希望王妃也能盡力扶持殿下。」

  弦歌沒有回答他,隨意搭在紙張上的手漸漸用力,將那紙角握在手心。她的唇角掠過一絲笑容,縹緲如風中紙鳶,在漆黑夜幕中蒼茫漂泊,無人可挽留。閉了閉眼,她換了話題,「皇甫,和陸務惜私通密函的那官員是叫韋躍吧?」

  「是。」

  「韋躍的家屬都已經藏好了?」

  「是。」

  「我讓你傳給韋躍的話你都傳了?」

  「請王妃放心,一切都照著您的吩咐辦了。」

  「嗯。」弦歌微笑,「現在,就等著太后出手了。」如今冷立不在,一旦淩啟明被放出來,那軍權十有八九又會交到淩啟明手上,再加上淩悠揚的事情,方家和太子的麻煩,這樣的不利局面,太后想不出手那是不可能的。可惜,即使現在為冷立翻案,那個男人也不會回來了。

  果然,多日後,在玄崆帝下令釋放淩啟明後,皇太后出示密函,一時間又是風起雲湧。此時,弦歌正在自家院子裡賞花品茗,接到聖旨宣她入宮時,她不慌不忙地跟著使者離開,禮數周全得找不出一絲破綻。

  王者威嚴,令人不敢逼視。玄崆帝的身體雖然不好,可病態並不能掩蓋住他的霸氣,望著桌前一身白色錦衣的女子,衣袂飄飄。果然好氣勢,果然好相貌,他眯起了眼,可惜,這樣的女人卻偏偏姓符,最重要的是,他那個原本萬事不上心的兒子卻對這個危險的女人動了心。唉,想不到他活到這把年紀還要做棒打鴛鴦的事情,但若等他去了,這朝中又有何人可以壓制淩悠揚?難不成真要由符家的人在這極東國中攪起驚濤駭浪?

  玄崆帝對這個兒子一直心懷歉疚,從淩悠揚的才華顯露於世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利用這個兒子牽制方家,害得淩悠揚處處被人迫害,甚至在他最需要母愛的時候將甯貴妃打入冷宮。不過,淩悠揚的能幹出乎他的意料,真的,他曾經真的想過要將皇位傳給悠揚,但後來漸漸發現,從某方面來說,淩悠揚並不適合皇位,他不是一個可以安定的人。

  「符弦歌,今日傳你入宮,是想讓你看看案子的審判。」玄崆帝朗朗道,「悠揚的案子,朕親自來審。」

  周圍站滿了各位皇子以及朝廷重臣,方丞相自然也在列,皇子中唯獨缺了淩悠揚。太後坐在垂簾之後,透過簾幔看著眼前這一幕。

  弦歌笑答:「多謝。」

  「哼,不用急著謝。」玄崆帝盯著她,「也許今日最後的結果會對軒王府不利,你和悠揚都會有牢獄之災。」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盯在弦歌身上,弦歌只是一笑,不卑不亢,抬頭挺胸,「兒臣靜待父皇還軒王府一個公道。」

  玄崆帝看她一眼,喊道:「宣韋躍進來。」

  韋躍在朝中的職位是太史令,說起來,這個官職只是負責記載史事、編寫史書,兼管國家典籍、天文曆法、祭祀等工作,和朝中的爭鬥根本牽不上關係。韋躍向來是個低調的人,一直保持著中立立場。所幸,他的官職並不惹人注意,沒有被哪個黨派邀請過,他為人小心也沒有得罪過誰。

  韋躍已過而立之年,面頰清瘦,頗有文人墨客的氣質。

  「參見陛下。」

  玄崆帝直接把密函扔在韋躍面前,「韋躍,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東西?哼,枉費朕這麼信任你,你都做了什麼好事?」

  韋躍面目平靜,那封密函看也不看,直接下跪道:「罪臣辜負聖恩,不僅通敵叛國,而且陷害冷立,罪該萬死,但憑皇上處置。」

  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認罪,還認得這麼平靜,在場之人俱是一愣。

  玄崆帝打量著他,一時間接不下話。他頓了頓,繼續道:「你做這事有什麼好處?背後有人指使嗎?」

  韋躍不動聲色,坦然回答:「是七皇子的命令。」

  玄崆帝怔了怔,眉心微微一皺,轉眼望向弦歌,「這話你怎麼說?」

  弦歌落落大方道:「父皇那信是如何得來的?」一步一步按著計畫走,她一定要把太后從那簾子後面拖出來。千般安排,萬般計畫,都是為了今天這最後一招。

  玄崆帝不語,氣氛有些詭異。弦歌面帶微笑,耐心地等待回答。不多時,太后在簾子後面緩緩開口:「是哀家給皇上的。那日你在哀家宮裡看見冷立,其實他是將這密函交付給哀家,希望為自己申冤。可惜,哀家當時並不怎麼相信,想等查明再說,卻不想時局變化如此之快。」

  弦歌當時傳出去的流言是在太后宮中看到冷立,太后想殺人滅口,結果淩悠揚帶人闖進宮殿。那時候是為了向旁人解釋御花園一事,也為了敗壞太子和太后的名聲,想說他們收留叛徒,意圖不軌。這樣的做法效果不錯,當時民間也好,朝廷也好,風評都是一邊倒。

  可今天,太后索性利用這個謠言,當眾承認,並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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