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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第五章 決心

  寂靜的夜晚,窗外的風在呼呼地吹,挺拔的樹木在窗戶上投射成影,像一大團烏雲在搖晃顫抖。月光順著門縫偷偷溜進來,冰涼中帶有詭異。

  弦歌躺在床上,眼睛閉著,睡相甜美。白皙的雙手胡亂地伸出被褥之外,腦袋深深陷入枕頭之中。

  木門被打開,一道瘦弱的身影進入房中,緩緩靠近躺在床上的弦歌。

  弦歌夢囈幾句,翻了個身繼續睡。

  那道黑色的人影靜靜地望著她,一動不動,目光中有哀傷悲戚。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黑影緩緩蹲下身,淚水湧出眼眶,她咬住雙唇想拼命忍住卻是徒勞,壓得極低極低的嗚咽之聲,如同小動物臨終前的嘶鳴。

  「唉——」弦歌長長一聲歎氣,眼睛依舊閉著,感覺到對方的驚嚇,她坐起身斜倚在床頭,苦笑不已,「如果你打算一個一個去告別還是算了,雪遲可不會像我這樣裝睡。」湘玲一進門她就發現了,只是還想看看她會做什麼,「我又沒死,你不必看著我就哭,感覺怪怪的。」

  古湘玲淚眼迷蒙地望著她,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每次都非得讓我哭笑不得。」

  「呵呵,」弦歌輕笑,挑眉道,「雪遲明明說你已經睡下了,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嗯,我在裝睡,雪遲看我躺下就出去了。」

  「哈哈,雪遲這麼蠢啊?真睡假睡都看不出來?」

  「……雪遲不蠢。」古湘玲將頰邊的淚水擦去,溫柔地笑笑,「每次你裝睡,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弦歌一怔,微微別開腦袋,「現在說這個幹……」

  「弦歌,我認輸,我實在贏不了那男人。」古湘玲的笑容中有些苦澀,「何況,只要我還站在義父那邊,我和他就永遠不可能。」

  符雪遲可以很溫柔地對她笑;在她受傷的時候,他會焦急地扶起她然後細心治療;如果她被人殺了,雪遲一定會替她報仇;她若鬱悶無聊想找人陪喝酒,他也必是捨命陪君子;可是,若她問一句「你愛我嗎?」雪遲的答案卻不會有半分猶豫。

  他的心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從小到大,向來如此。只是她不甘心服輸,同樣一起長大同樣一直陪著他,為什麼結果卻是殊途?她也喜歡弦歌,她也把弦歌當朋友,可是,只有雪遲她不想讓。其實,她連讓的資格也沒有,一直在謙讓的人都是弦歌,弦歌一直在把雪遲讓給他。

  弦歌淡然的目光突然轉為尖銳,寒芒一閃,她逼視古湘玲,「你還想站在陸務惜那邊?他都快自身難保了!我救你出來不是為了讓你在接下來的事情上去送死!」

  古湘玲嬌美的臉龐上蕩出恍惚的笑容,她沒有回答弦歌的問題,牛頭不對馬嘴,「弦歌,我把他還給你。如果你是因為我的原因才拒絕他,那就不用了。縱使有緣畢竟無分,看到你們在一起我不會有半句怨言。」頓了頓,她自嘲地笑笑,「輸給你便罷了,若看到雪遲最終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恐怕我就接受不了。」

  弦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我一直把雪遲當哥哥。」

  「呵呵,別騙我,雪遲看不出來不代表我看不出來。弦歌,你小時候看他的眼神可不是看哥哥的眼神,既崇拜又仰慕,你是喜歡他的。」

  「……對啊,我喜歡他,即使現在也是喜歡。」弦歌笑笑,「可僅僅是喜歡。或許以前有過那麼一點點的萌芽,可是,有些感情會隨著時間一起消失。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也說了那只是小時候。湘玲,我和雪遲是不可能的,關於這點我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你就別熱心當紅娘了。」

  「歧陽城裡很多人都看好你們這一對……你要雪遲怎麼辦?」

  「那是他們的看法,不是我的。至於雪遲,他比你想像中堅強,他也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他遲早有一天會找到一個他喜歡並且也喜歡他的女人……」

  「他只是在你面前逞強!」古湘玲忍不住大喝,情急道,「雪遲喜歡你,他愛你,他從來都不願意你為難。比如這次,那地道的事情他明明就有懷疑,可你不說他就不問。他為了救你甚至在未領皇命的情況下就動用軍隊,皇上若認真追究起來,他這一輩子就完了!你拒絕了他,他又怎麼會苦苦糾纏?他擔心自己的癡情會給你帶來負擔,他擔心自己的追求會讓你煩惱讓你討厭!每次面對你的事情他就患得患失。弦歌,真的,我一直都看著他,看得我一點一點地喪失信心,看得我不得不罷手!」

  弦歌沉默,雙眸直直盯著古湘玲,「你的意思是要枉顧我的想法強迫我和他在一起?你想插手的究竟是我的感情還是雪遲的感情?」

  「我只是希望,」古湘玲的聲音輕如炊煙,眨眼就飄散在空氣中,「你能給他一次機會。」

  弦歌長長一歎,轉移話題:「臨走之前你還這麼多話。湘玲,我之前說的你有聽進去嗎?別再回到陸務惜身邊了,那是死路。」

  「……你一定要和丞相作對嗎?」古湘玲淚眼婆娑。

  弦歌猛地一皺眉,怒目而視,「湘玲,你別得寸進尺!陸務惜的事情我絕不會妥協!」

  「你再如何不想承認,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你身上流著他的血。」

  「你以為我想流他的血?這是我符弦歌此生最大的恥辱!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身上的血都放光了!」弦歌情緒激動,「虎毒尚不食子,他那種人稱得上是父親?我符弦歌的父親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就是符昌霖!」

  「義父他……其實很苦。他是真的真的很愛你娘,他明知道這是一個錯誤,但他還是愛上了你娘,明明生下那樣一個……他的心中充滿了罪惡感……」

  「放屁!」弦歌忍不住罵人,打斷了她的話,「我娘是被他強姦的,他強姦還有理了?難不成是我娘的錯?還是我的錯?」

  「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們敵對。你們之間任何一個人受傷了我都會難過。」古湘玲怔怔地望著她,目光悠遠寧靜,「我回去以後會勸義父收手,若義父同意和平相處,弦歌,你可以退一步嗎?」

  「不可能。」她和陸務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弦歌,若真如此厭惡他,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他而冠上弑父的罪名。」古湘玲目光懇切,語氣卑微,「我求你,義父沒有你想像中這麼糟糕。」

  弦歌悲哀地望著她,「陸務惜那渾蛋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求你……」古湘玲眼中滿是氤氳之氣,從未如此懦弱從未如此痛苦,顫抖的聲音像寒風中即將跌落的枯葉。她定定地望著弦歌,然後跪下來,磕頭。弦歌急忙從床上跳下把她扶起來,眼神痛苦又生氣,「湘玲,你這是在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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