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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符霜霖坐在雕花大椅上,可才坐了一會兒又蠢蠢欲動,堅毅的臉上隱現焦急之色,擺放在腿上的手毫無節奏地焦急拍打,坐一會兒站起來,站一會兒又不耐地坐下。他不住地歎氣,目光透過窗戶望出去,卻什麼也沒看到,索性又站立起來,在房間裡來回地踱步。

  弦歌回到府邸後立刻就往符霜霖的書房跑去,才一進門,就看到這火暴三伯正睜著一雙可怕的眼睛狠狠地瞪著自己,怒喝一聲:「你還有臉回來!符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唉,就知道回來肯定會挨駡。她也夠犯賤,還主動送上門來讓人罵。弦歌笑笑,懶散地打哈欠,「三伯,有什麼要罵的就快點兒罵,現在已經很晚很晚了,我還想回房去睡覺。」連續兩個「很晚」再加上她那個生動的哈欠,弦歌覺得自己已經深切地表達了疲憊。

  還敢這麼跟他說話?符霜霖怒目一瞪,下手動作極快無比,「啪」的一個巴掌,聲音回蕩在整個書房中。

  「你這是什麼態度?」

  弦歌臉上立刻產生了刺痛感,媽的,在冷立那邊要挨打,回到這裡還得挨一巴掌。弦歌悶悶地想,三伯都這把年紀了怎麼動作還這麼快?難不成她這輩子都得生活在暴力之下?她揉揉臉蛋,自動自發地越過他,坦然坐在那把雕花大椅上,「符三爺,有問題的不是我的態度,而是您老的態度。我好歹也是一城之主,你看看你,居然敢對城主動手,果然沒有尊卑之分。」

  符霜霖的怒火頓時燒得更盛,狠狠捏緊拳頭,用盡所有的理智才沒繼續動手。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茶水頓時被濺飛。

  「你以為你闖的禍還不夠多?雪遲為了救你出來居然擅自調派軍隊,你知道後果嗎?」

  「哈哈,還是三伯書房裡的茶水最香,連點心都比我那裡的精緻。」弦歌替自己倒了杯茶,輕抿一口,又拿了兩顆花生米彈進嘴中,突然意識到身旁還站著一個盛怒的老頭,她笑嘻嘻地轉頭,「三伯不用如此傷心,雖然雪遲是你養大教大的,可他犯下這種錯誤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滾!」這小兔崽子非得氣死他才甘心,符霜霖又重重地捶了一下書桌,桌角被震起來,一隻茶杯摔到地上。

  弦歌眨眨眼,不是吧,今天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三伯,你這是在暗示我可以回房睡覺去了?哈哈,雖然現在晚了點兒,那我就……」

  「你他媽給我閉嘴!」符霜霖簡直想親手掐死她,他怒氣衝衝地站在弦歌面前,面色被氣得通紅,伸手顫顫地指著她,「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別以為我猜不到你在想什麼!符弦歌,我問你,這次被俘難道不是你的預謀?雪遲他傻傻的什麼也不懷疑,那不是因為他笨,是因為他相信你他喜歡你,所以什麼都不去懷疑!符弦歌,你究竟想做什麼給我說清楚!別害整個歧陽城陪你一起遭殃!要不是因為當年大哥的堅持,你以為我會容你到現在?」

  弦歌定定地望著他,收斂起順便的態度,目光認真。忽然,她咧嘴一笑,「三伯,我一直以為你差不多到老糊塗的年紀了,沒想到還這麼精明。」她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從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拖任何人下水。」

  「好!好!你的事情我也不敢管,現在我們談談另一件事。」符霜霖的語氣緩和起來,隔著一張小茶几坐在弦歌旁邊,目光緊緊地抓住她的神情變化,「府裡有奸細的事情你應該查到了吧?」

  弦歌身體一滯,很快掩飾過這份不自然,繼續談笑風生,「這事我也會辦好,不勞三伯操心。」

  哼哼,這死丫頭終於被他抓住弱點了。符霜霖的臉上顯現出笑容,一隻腳搭到另一隻腳上,「你勞師動眾玩出這麼大一個局,還在冷立那瘋子手下吃了不少苦頭。怎麼?奸細的事情你又不想說了?洩露情報的人應該是古湘玲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我就要你在這裡表個態,你究竟打算怎麼做?」

  弦歌斜睨他一眼,站立起身。

  「我會把她逐出歧陽城,還請三伯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符霜霖摸著鬍子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弦歌,你這麼心慈手軟可不是城主的做派。大哥以前沒教過你?禍患要儘早根除!」說罷,他做出一個「斬殺」的手勢。

  弦歌垂眸,「爹只教過我要以德服人。」

  「哈哈,符弦歌,你在講笑話啊?當年你初登城主之位時多少人反對?你給他們下馬威的時候那叫一個狠,你那時候想過以德服人嗎?」

  弦歌低頭不語,沉思片刻,她兩步走到符霜霖面前,彎腰抱拳,語氣恭謹,「希望三伯手下留情,放湘玲一條生路。」

  嗯,感覺不錯,很久不見這丫頭這麼恭敬的樣子了。從小就知道跟他頂嘴打架,現在這麼垂頭順目的樣子說實話還真有點兒不習慣。不過,哈哈,看著她這模樣心情都好多了。

  「你是城主,你的權限比我大,你若有能耐自然能防著我對她動手。不過,身為長輩我要提醒你一句,將來你不要後悔現在做出的決定。」

  弦歌不語,瞥他一眼,抿唇道:「那我就先回房了。」

  「滾吧滾吧,看著你就礙眼。」

  弦歌走出書房,走到門邊時突然停住了腳步,她扶在門上,並未回頭,縹緲的聲音繚繞於屋中,「三伯,如果我這次逃不出來,你會採取什麼辦法應對?」

  「廢話,當然是扶持雪遲登上城主之位。」

  呵呵,果然。弦歌回頭一笑,「說句實話,正是因為有你三伯坐鎮歧陽城,我才敢到處胡來啊。」

  「滾,找什麼藉口!」一個茶杯擲地的破碎聲。

  涼風襲面,黑髮蕩漾在夜幕之中。池邊的梅花散發出陣陣清香,醉人心扉。弦歌走在院子裡,望著黑暗中的湖面靜靜發呆,嘴角微微笑著。

  「又吵架了?」

  「呵呵,我和他哪天不吵才不正常吧?」弦歌回頭望去,對著站在陰影裡的符雪遲璀璨一笑,「湘玲已經睡下了?」

  「嗯。」符雪遲手中拿著兩個小酒壺,刷的一聲,酒壺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扔到弦歌手中。他拔開蓋子,遠遠地致敬,「歡迎你回來。」

  弦歌仰頭一口,擦擦嘴巴,笑得自然愜意。

  「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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