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弦歌南望 | 上頁 下頁
一二


  「……我知道。」弦歌垂下眼,繼續喝酒。

  「我不想把他讓給任何人。」古湘玲仰天大喊,然後呆呆地望著圓月。

  弦歌別開腦袋望向遠處,沒有說話。

  「……包括你在內。」

  弦歌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陸務惜的那位遠房妹妹陸纖是難產而死的。根據她的調查,陸纖和爹早有婚約在身,兩人也是郎情妾意、兩情相悅。但是,陸纖在嫁進符家的時候已經有孕在身,種種的跡象表明腹中的孩子是陸務惜的。在陸纖嫁進符家後,陸家原來的下人都被徹底撤換,而且所有的奴僕都行蹤不明,明顯已遭陸務惜的毒手。

  陸纖嫁入符家之後就和陸家沒有任何聯繫了,而在陸纖死後,陸務惜就開始肆無忌憚地針對符家。有些人勢必不能共存於世的,在弦歌得知陸大丞相私通極東國後,索性將計就計,利用這次的事情溜進敵方軍營偷取密函。

  她沒有演戲,她是在冒險。不用別人提醒,弦歌心裡很清楚,有些地方她過於軟弱,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陸務惜在歧陽城安排了奸細,這點她很久以前就猜到了。在與陸務惜的較量中一次一次地敗北,符家在朝廷中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勇氣去調查誰是奸細,能洩露那些情報的人絕對是跟自己極其親密的人。

  她看到湘玲在院子裡放信鴿,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仍然不想承認湘玲是奸細。將計就計,失手被抓,一為找密函,二為找奸細,一石二鳥之計。其實,她也給了陸務惜和平相處的機會,只要他不把情報給極東國,只要他不想讓她死,那她也沒機會偷到這封密函,如此一來,她也不必揭發湘玲。

  有關弦歌的身世,知道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她沒辦法讓旁人來插手,尤其是雪遲,他不是笨蛋,任何情況的洩露,一旦由他抽絲剝繭地查探,那這個秘密也將不會再是秘密。陸務惜沉浮官場多年,自然也是個狡詐如狐的人,要在瞞騙過所有人的情況下抓到他的把柄,難如登天。

  整日整夜地策劃算計,她在被抓之前就已在敵方軍營裡安排好了內應和逃脫路線,即使拿不到密函也不能讓雪遲和其他士兵葬身于此地。

  這是一次冒險。弦歌捏緊在淩悠揚帳篷中找到的密函,所幸,她贏了。

  陸務惜,你想保全這個骯髒的秘密,那就成全你。不過,要以你的性命為代價。

  弦歌回到帳篷的時候,淩悠揚已經從外面遊玩回來了,張奎、唐禮依舊像兩尊大佛似的站定在門口。氣氛好像有點兒不對,弦歌的眼珠子左瞧右瞄,卻無法從那兩人臉上看出任何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看見淩悠揚側坐在椅子上,臉色倒不差,半合雙眼,像是那種正在想什麼其實什麼也沒想的樣子。

  察覺到有人進來,淩悠揚還是眼都不睜一下,揚了揚手,「過來。」

  你以為是狗啊,說過去就過去?弦歌撇嘴,可還是很沒志氣地走了過去。她剛一靠近,就被淩悠揚一把攬進懷裡。他把下巴支在弦歌的腦袋上,滿足地吸了一口氣,「溫香軟玉,這樣舒服多了。」

  弦歌皺眉,你大爺的見女人就揩油,怎麼就看不出你有半點兒皇子風範呢?市井流氓也不過如此吧!還好馬上就要離開這鬼地方了,姑且就算最後被你吃次豆腐。

  「呵呵,流氓有長成我這樣的嗎?」淩悠揚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腰身,這次倒是規矩地沒有亂摸。

  不是吧?這人還能看到別人心裡在想什麼?弦歌吃驚地回首。

  淩悠揚興味地挑起眉毛,盯住她的眼,「你果然是在心裡罵我流氓啊。」

  弦歌無辜地眨眼,「殿下多慮了。」

  「小騙子。」淩悠揚在她耳垂處輕咬一口,「冷立出征從不帶女人,跟他出來最無聊了。不過……」

  弦歌腦子裡亂糟糟地都在想其他事情,但還是非常合作非常識相地接口道:「不過什麼?」

  淩悠揚突然間不說話了,這幾天他的眉目中總是有猶豫的情緒在徘徊,環在弦歌腰間的雙手越來越松,證明他心不在焉。輕輕一口氣呼在她耳邊,酥麻曖昧,充滿情色的意味,淩悠揚將她的身體曲線緊緊貼在他身上,「弦歌,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你答得好,會有獎賞。」

  放屁!就在前幾天,這人還信誓旦旦地說答應她一個請求,結果他不但拒絕而且還羞辱了自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弦歌萬分無奈。

  「如果,你遇到一個自己並不討厭的人,甚至對這人……嗯,該怎麼說呢,還挺欣賞。但彼此的立場是對立的,除掉他會覺得很可惜,不除掉他卻會很麻煩。」淩悠揚垂下眼,目中亮芒可以灼傷人,「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弦歌嗤笑一聲,「風流皇子也會有這種煩惱?」

  淩悠揚笑了笑,抬起的眼眸中又恢復平時的隨便,「風流皇子好歹也是個皇子,是皇子就會有煩惱。」

  弦歌的眼珠子向斜後方一瞥,「如果我回答了,你也不見得會按我說的去做。」這傢伙的腦子裡明明早有考量。不過,他口中的「這人」會是指誰?不會是在說她吧?「你不是說了,即使風流你也好歹是個皇子,處理這種事應該很有經驗,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城主,問我做什麼?」

  背後一陣沉默,淩悠揚抱著她坐了一會兒。他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拉起弦歌就往帳外走去,「回答得不錯,我決定獎賞你。」

  這回答也算不錯?

  淩悠揚剛走出門口,張奎和唐禮就緊緊跟上。他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地打個響指,「不用你們跟著。」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營火一處一處地亮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雪已經停了,地上很潮濕,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偶爾有巡邏的士兵經過,可一看到是那個著名的浪蕩皇子,誰也沒敢開口查問。

  離營地越來越遠,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弦歌耳中聽到裙擺擦過野草的聲音,沙沙沙,仿佛漆黑中的那片蠢蠢欲動摩擦著心中的柔軟。天空中掛著一彎下弦月,明晃晃、亮堂堂的黃色。星芒銀色惑動,蒼穹已染上濃濃的墨色。

  這樣的夜晚,弦歌被淩悠揚拉著跑,冰涼的夜風劃過面頰,滋生出異樣的感覺。他們前進的方向是西南方的那片戈壁,淩悠揚帶著她往後繞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小山坡。

  弦歌開口問道:「到這裡來做什麼?」

  「呵呵,我不是要給你獎賞嗎?」淩悠揚嘴角一挑,「繼續跟我往前走,山坡後面有溫泉,喜歡嗎?」

  「喜……」弦歌臉上立刻顯出興奮,很久沒洗溫泉了。可那個「喜」才剛出口,她又馬上反應過來,不自覺地向後退一步,眼神戒備,「你和我一起洗?」

  「怎麼可能?」淩悠揚一臉好笑,理所當然道,「有你這麼囂張的俘虜嗎?占著我的帳篷、躺著我的床、照著我的夜明珠、吃著我的食物,而且還什麼事都不用做。」頓了頓,他一把拉過弦歌,再次往前走去,「當然是你幫我洗了,難道連伺候人都不會?」

  弦歌倏然瞪大了眼。怎麼辦?真幫他洗?這傢伙的脾氣看起來是陰晴不定的,如果她斷然拒絕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都已經快要逃出去了,如果出現什麼變數明顯對計畫不利。而且,只是幫他洗洗也沒什麼,只要她堅持不脫衣服就可以……弦歌低著腦袋,各種各樣的想法飄過,沒等她想出個究竟來,淩悠揚已經停下腳步,開口:「皇甫,原來你在這兒啊。」

  皇甫?弦歌刷地一下抬頭,只看見一潭冒著熱氣的溫泉,波光粼粼。周圍有些樹木和岩石遮擋,並不容易讓人發現。當然,在這片大自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池中的那位美人。

  熱騰騰的霧氣繚繞周身,烏黑的長髮濕漉漉地披掛在她身上,身軀潔白無瑕,五官精緻無雙,活脫脫一幅《美人出浴圖》。弦歌看得眼睛都不捨得眨一眨,目光下移,霍然驚呆,像是看見妖魔鬼怪一樣。

  不可能,這樣的美人居然沒胸部?她倒吞一口口水,驚訝地迎上皇甫的眼,男人?

  皇甫容的面頰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但一雙美目飛快地掠過殺機。他毫無避忌地直立起身,伸手拿起岸邊的衣物,腳還沒有踏上岸,整個人就從水中一掠而起,此刻他手中已多一把長劍,以雷霆之速刺向弦歌的咽喉。

  雖然美色當前,但該有的理智弦歌還是有的。即使只是洩露了一點點,可在皇甫容目露殺氣的那一瞬間,弦歌還是敏銳地察覺了,一劍刺來,她即刻向一旁偏過身,險險躲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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