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弦歌南望 | 上頁 下頁


  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冷立面如寒霜地盯住弦歌,這樣的氛圍,這樣的挑釁,不禁讓他想起剛進入軍隊時的衝動。本性中的某些東西的確讓他有些按捺不住,不過,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位置以及應該保持的冷靜。

  「我還以為外面吵吵鬧鬧地在幹什麼,原來是這麼一出好戲。」從不遠處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淩悠揚身上披著全白的披風,身後跟著張奎和唐禮兩個高手,慢條斯理地走近,他先掃了弦歌一眼,然後望著冷立,勾唇一笑,「冷立,你和她比試一場又如何?難道你覺得自己會輸?輸給一個女人,輸給一個身上還帶著傷的女人?」

  「七殿下,」冷立抱拳行禮,目光炯炯,「符雪遲這個俘虜事關重大……」

  「你果然怕輸。」弦歌輕笑,挑眉勾唇,儼然一副「你沒膽子你沒種」的模樣,居然連個女人的挑戰都不敢接。

  不等冷立作出反應,周圍的士兵已經被弦歌的態度激怒了,紛紛要求他們的將軍應此一戰,呼喊聲不絕於耳。

  張奎從最近的帳篷裡搬來一張椅子,鋪上墊子。淩悠揚緩緩坐下,單手托住下巴,明顯打算把這場好戲看下去。如蝶翼的睫毛微微一眨,他有趣地望著弦歌,歧陽城的城主符弦歌嗎?有意思,雖然他本就有意在這次突襲行動中燒一把火,但這個符弦歌似乎可以在他主導的這場大火裡再添點兒油。

  「冷立,我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接下挑戰。」

  冷立面色一凜,緊抿雙唇,猶豫片刻還是單膝下跪,「是。」

  弦歌翻身躍下馬。雷霆也被周圍的氣氛感染到,表現出急躁的樣子。弦歌安撫地在它頭顱上撫摩幾下,「雷霆,別擔心。」

  「城主!」

  「城主!」

  俘虜中更多的是激動,弦歌笑眯眯地望著他們,「我不會丟了歧陽城的臉!你們就在這裡好好地看著。」

  「弦歌,」符雪遲壓低聲音,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冷立很強,你不是他的對手。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即使他在比試中殺了你也不足為奇。你不必為我冒險。」

  弦歌斂起笑容,盯住符雪遲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雪遲,你每次打仗的時候可以預測出自己的輸贏嗎?你是因為可以打贏才去打的嗎?」

  符雪遲一下怔住了。

  弦歌微笑著轉身,跨步走上前去,「不是的,因為有打的必要才會出手,不是因為會贏,而是因為想贏。」她停下腳步,回首一笑,「而且,非贏不可。」

  非贏不可,歧陽城缺不了雪遲,他一定要活著回去。

  弦歌挑出一把拿著還算順手的劍,站在冷立面前。冷立有幾斤幾兩她大致也猜得出來,光論武學,他未必比雪遲遜色。而且,他不會像雪遲那樣對自己手下留情。

  平平一劍刺去,弦歌的劍速在半途中突然加速,直刺對手咽喉。

  冷立並未輕敵,目光淡漠,提劍擋開。「叮」的一聲,兩把劍相觸之時,弦歌立刻變化方向,反手一劍刺向對手心臟處,動作之連貫、速度之快,仿佛她一開始瞄準的就是心臟。

  「好!」有人喊道。

  冷立心頭一驚,要躲已經來不及,至少會刺出點兒血。他不擋反攻,利用男性在力量上的天生優勢舉劍砍向弦歌持劍的那只手臂。

  弦歌咬牙硬上,「當」的一聲被震開,虎口上已經流血。好大的力道!

  冷立從來不知道手下留情,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對他來說,無論挑戰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既然有膽子挑戰他,那就註定是死亡的結局。憐惜?仁慈?道義?那是什麼東西?!戰場上只有勝敗,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這麼簡單。

  如果說十三歲參軍時的他還有那麼一點兒天真的話,那麼現在的冷立就絕對是一個無血無淚的魔鬼。符弦歌不是一個弱者,有些人是不能征服只能殺死的。他遇到過這種人,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在面對符弦歌這個女人的時候,心境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折磨她,她默然承受;羞辱她,她一笑了之。她不以為意地接受在地牢中的一切刑法,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今天她才第一天出牢,階下囚的身份並沒有任何改變,卻能以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態度挑戰他、挑釁他。或者說,她挑釁了在場所有的極東國士兵。

  弦歌身上剛結痂的傷口在打鬥中又破裂開來,藍色的衣裙被血色所浸染,顏色逐漸轉深。包紮在手指上的白色布條也被鮮血浸紅,看起來觸目驚心。弦歌的額頭汗水淋漓,舉劍劃出完美的弧度,一次又一次地刺向冷立。

  天空萬里無雲,陽光射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寂靜無聲,死一樣的安靜。

  那幾乎是一個血人。

  再沒有呐喊,沒有加油聲。比試剛開始的那種激情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無數道目光都投注在弦歌身上。血,從她的指尖滑落,滴到地面。柔美的臉龐蒼白如紙,可神情卻淡定得一如之前。她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只知道進攻只知道勝利。

  這樣的場面震撼得讓人害怕。

  這樣的比試,為什麼還不結束?

  淩悠揚的神色也在不知不覺中嚴肅起來,望向弦歌的目光中滿是探索意味。

  「當」的一聲,冷立又一次擋開弦歌的劍。弦歌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力氣,腳站不穩,劍也拿不動,冷立的力道似乎越來越大,她的劍脫手而出。

  「你輸了。」冷立走到摔倒在地上的弦歌面前,俯視著她。

  弦歌閉了閉眼,突然又睜眼,目光飛快地掃了一下冷立,整個人飛躍而起,一腳劈向冷立手中的劍。冷立一怔,但多年的征戰經驗讓他反應極快地向後躲避。

  此時,弦歌已抽下自己的腰帶,狠狠甩向冷立,將那把劍從他手中抽落到地上。她用盡所有的力氣飛身掠到冷立身後,浸了血的腰帶纏上冷立的脖子,使勁一勒。

  冷立回神,急忙伸手到頸邊去扯腰帶。

  弦歌嘴角晃過詭異的微笑,出乎意料地鬆開一隻手,急速取下頭上的簪子,直刺冷立的太陽穴。

  全場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弦歌微笑,「輸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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