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山依舊笑春風 | 上頁 下頁
九三


  重獲自由的喜悅滋味究竟是什麼樣的,春風來不及品嘗,就聽聞一道訕涼的聲音自頭頂飄來。

  「老、老、老……老夫人……」她抬頭仰望,當那種風韻猶存的臉印入眼簾時,只能倒抽涼氣,吱唔應對。

  有誰能負責解釋下,為什麼老夫人會出現在這?那個號稱「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婢女分明說翻過這面牆,就能看見曙光了。曙光呢?曙光在哪裡?!

  「想逃?」即使春風什麼都沒說,老夫人仍能從她的行為中猜到大概。饒有興致地哼了聲,她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蜷縮在地上的春風,「說正事,逃到我的園子裡來,是想讓我成為你的共犯嗎?」

  「你的園子?」春風忘了疼,猛地站了起來左右張望。

  阡陌相錯的小徑,景色怡人的風景,遠處亭子上隨風晃悠的燈籠上還刻有「驛風」兩字。那個婢女是存心耍著她玩吧!

  「去通知少主就說人找到了,讓他立刻回房去躺著。」

  不愧是老夫人,少夫人跌于前而面不改色,還能泰然自若地命令。

  「少主回來了?」氣氛很冷,春風本還有些尷尬,可一聽說明月光回來了,情緒立刻被害怕所佔據。

  「一回來就聽說你不見了,到處找,你以為驛風山莊是你家豬圈翻個牆就能走?」老夫人回得不慍不火,年輕人的事她管不著,然而護犢心態總還是有的,「帶少夫人去廚房,讓她把藥端給少主。」

  藥?春風敏感地蹙了蹙眉,「他病了?」

  見老夫人點頭,先前的逃跑欲望逐漸消弭了,春風不再多話乖乖地跟著婢女離開。小光生病也不算什麼新鮮事了,可回想起他上回昏迷不醒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心頭一揪。

  等跨進明月光的園子,瞧見軟榻上衣衫淩亂、臉色煞白正被大夫圍著的他時,春風的心揪得更緊了。

  「出門時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這樣了?」整個園子亂成一團,春風端著藥,傻乎乎地站在屋外,尋不到插手的空間。只好拉住個慌亂的隨從,問道。

  「少、少夫人,不關我的事哇。」搞不清狀況的隨從以為春風是來興師問罪的,急忙撇清關係,搬出強有力的證據為自己開脫,「少主最近都不肯喝藥,出門時我就覺得他臉色不太好,還問過他,可是他說沒事的。從驛風酒樓裡出來時還好好的,一上馬車就開始出虛汗了。」

  「……」春風眨了眨眸子,意識到這人怕她,難得有人會怕她,應該好好利用才對,「他去見誰了?」

  「屬下不清楚。」這會,他倒是不結巴了,話說得格外流暢,卻始終不敢直視少夫人的眼。

  一看就是心虛的表現,春風咄咄相逼,「哦?那我只能跟老夫人說你是照顧不周了……」

  「是公主!」禁不起恐嚇,隨從立刻和盤托出,等意識到自己把話說溜嘴後,已經晚了。偷睨了少夫人幾眼,見她表情平和,似乎並沒有女人吃醋時該有的表現,才稍稍放寬了些心,補充解釋道,「公主出山莊沒多久,又派人來捎信,讓少主去驛風酒樓,說有重要事。」

  重要事?春風不屑輕嗤。感情還真深呐,持久戰哇,偷情路線一路從驛風山莊蔓延至驛風酒樓。

  「你什麼時候起那麼關心我的動向了?」被簇擁著的明月光慵懶地掀了掀眼簾,眸兒被拉扯出狹長的一道縫,半寐的模樣很是醉人,視線穿過人群,捕捉到春風後,隨之而冷然。

  「嘁。」她別過頭,沒好氣地哼著,「身子弱就別學人家左擁右抱,胃口那麼大活該被撐死。」偷情偷到發低燒,真丟人。

  「吃醋?」大夫剛把完脈,他收回手,轉了轉手腕,氣若遊絲的話語和那副揶揄的模樣很是不搭。

  被這話堵得一窒,春風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討厭小光,看他病態十足,仍然會擔心;聽聞他不肯喝藥到處找她,竟然還有些許的內疚。甩了甩頭,她懶得去理清這種紊亂的情緒,手裡的藥成了化解尷尬的道具,「吃藥啦。」

  「剛才去哪了?」明月光無動於衷地看著春風遞來的藥碗,非但沒有伸手去接,眼神還順便示意一旁伺候著婢女們都不准動,看她橫在面前的手僵在半空中,自顧自地問。

  「我……」想逃。這要怎麼說出口,她才不會蠢到自首,何況即使不說,明月光也完全了然於心吧。

  「驛風山莊很大,你如果想逛,等我好了陪你逛,自己一個人瞎轉悠,會迷路的。」他是明知故問,甚至還自欺欺人,假裝她只是在園子裡待得悶了,沒有絲毫想要逃開他的念頭。

  「啊?」沒有興師問罪、沒有警告懲戒,他竟然還幫著她開脫。無怪乎春風張大嘴,半天也只擠出一個滿是困惑的單音。

  「啊……」他跟著一起張嘴,暗示她親手喂藥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偏偏後知後覺的笑春風愣是不明白,勺子攪著藥,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裡冥思,徹底不給明月光往下走的臺階。

  他自以為很體貼地給了她一個在人前展現賢惠的機會,可這不識相的女人壓根不屑。此起彼伏的竊笑聲從左耳灌到右耳,明月光敢肯定,如若不是他還處於低燒狀態,盤踞在周圍的那群大夫、婢女、隨從定會直接放聲大笑。

  「都下去。」這種情況讓他察覺到,是時候該遣散觀眾了。

  直到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春風緩過神,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一派悠然自得、如無其事的模樣:「為什麼不肯喝藥?」

  「很煩,你如果願意每天喂我喝,我可以考慮下。」

  「……噗!」她深看了明月光些會,漸漸領會到了他話裡的意思,卻又很不給面子地噴笑,「你這是在撒嬌麼?怎麼一點都不可愛。」春風也生過病,大概能明白生病的會比較希望有人陪著,撒撒嬌能減輕掉痛苦。

  「問別人問題的時候,最後那個尾音讀『嗎』不是『麼』。」憋了很久,他突然蹦出一句屬於嚴重偏題的話。

  「有、有什麼區別……嗎?」看他那副嚴肅的表情,春風只好硬生生地糾正話尾。動作也變得討巧起來,將藥吹溫後,小心翼翼地遞送到他嘴邊。

  「嗯。」他唇微張,就著勺子讓苦澀的藥汁滑入喉間,含糊不清地飄出一記可以稱之為饜足的淺吟,讓人不禁懷疑他喝的究竟是不是春藥。

  至於那個看似很雞毛蒜皮的尾音區別,明月光不想解釋,嚴格來講是他不想在氣氛不錯的時候搬出「青山」這個名字,那可能會讓春風猛然意識到她和司青山幾乎都快融為一體了,就連說話的調調都如出一轍。

  不是他想要去計較,而是在見過青山之後,他開始發覺,春風身上到處都殘留著被司青山潛移默化後的痕跡。她是從未叫錯名字,可明月光絲毫不覺欣慰,這是不是恰恰證明在她心裡誰都取代不了那個他?

  「你困了?要不要睡會?」見他神情惘然、愛理不理的,春風以為他是想要睡了,喂入最後一口藥後,便逕自替他掖好被角,扶著他躺下。

  然而,明月光卻始終握著她的手,把眼睜得很大,目不轉睛的用視線鎖住她。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哇,快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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