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40)_嫵冰

四〇

　　我身子一木，腦子騰地漲了起來，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

　　慌忙旋轉過身子，我心虛地賠上一個笑臉，「皇上……說笑了，皖雅……來得……不早。」原想自己能淡定自如地應對，卻沒想到在面對景唐帝這個超級大冷窖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結巴。看到自己把好好的一段話說成這樣，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哼！」景唐帝再次坐向朝堂之上高高的龍椅，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拿起案幾上豎在玉筒裡的毛筆，輕描淡寫道，「給朕研磨！」

　　「啊？」我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要凶我的意思，看到他臉上這股子淡然，仿佛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我的遲到，我的無理，他都不打算計較。

　　「給朕研磨！」他微微抬起頭，眼中的淩厲一閃而過。

　　「哦……」我這才緩過神來，忙不迭地小跑過去。

　　「皇上，讓奴才伺候您吧……」殷全兒好心地踏上通向龍椅的階梯，賠笑道。

　　「不用。」景唐帝連頭也不抬，「你帶著殿裡的宮女們下去伺候，沒有朕的吩咐，不准進來打攪。」

　　「是。」殷全兒恭敬地低頭慢慢退後，我求救似的看向他。他苦笑著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明擺著「自求多福」之意。

　　我忐忑地看著殷全兒領著一群宮女們走遠，心裡充滿了未知的恐懼，不覺拿著墨石在那兒愣起神來。

　　「愣著幹什麼？」景唐帝突然呵斥，我被嚇得一個哆嗦，手中的墨石冷不丁地落下，只聽見砰的一聲，我「哎呦！」著猛地彈跳到一邊，黑色的墨石正好砸到我的腳面上！鑽心地疼！

　　「怎麼了？」景唐帝轉過身來，低下頭去，不由分說地扯起我的褲腿，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砸到哪裡了？」

　　我痛得咬牙切齒地吸著氣，「腳面！」因為是夏末，天氣仍然熱得要命，我便貪圖涼快穿了一雙薄靴子，自然不禁這麼砸。

　　刹那間，眼睛裡的淚花已經不知不覺地湧入眼眶，並非我軟弱，實在是因為腳面疼得厲害。

　　「疼得厲害？」景唐帝面露憂色，看到我眼淚落下之後更是一驚，拽著我拖向寬大的龍椅，「坐下，讓朕瞧瞧！」

　　由於疼得實在難過，我便任由他扯著坐向龍椅。他俯下身去，不由分說地脫下我的靴子，我腳一縮，他可是皇帝！怎麼可以做這事兒呢？

　　「老實點！」他嚴厲地瞄了我一眼，警告的意味尤為明顯。我看到他這樣，便不做掙扎，乖乖地將腳又伸了回去。真是的，怎麼他一惱怒我就要如此沒出息地投降啊！

　　「嘶……」。我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光潔的腳面完全暴露，上面還因被砸傷出現一個很大的瘀痕，不覺有些難堪，臉刷地紅了起來。再看看現在我和景唐帝的姿勢，確實有些不清不楚。

　　景唐帝卻皺起眉，神色緊張地看著我，「淤紫了這麼一大片呢！朕覺得還是喊太醫過來……」

　　「不要！」我猛然從龍椅上坐直身子，手忙腳亂地穿好襪子套上靴子，強忍著疼痛站起身來，「沒事兒的，不痛！」

　　要是現在讓太醫得知我是這副德行，傳出去我明天就不用見人了。

　　很不幸的是，我高估了自個兒表演的能力，越想裝出一副堅強的模樣讓他放心，腳面灼熱般的疼痛越讓我有些無法自已。我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低下頭哀求道：「求皇上給皖雅這個面子吧……如若讓他們知道我第一天做宮女就這個德行，我就不用在宮裡活了……」

　　「公主從來就沒伺候過人……這不一伺候……」自從在定乾殿出了那麼一個小事故之後，我便很沒臉面地被殷全兒送了回來。吉瑪看我活蹦亂跳地出去，被人攙扶著回來，先是驚了一跳，然後便是止不住地抹眼淚，「奴婢就說公主不是能伺候人的主兒……公主從來沒受過什麼大傷的，這如果讓汗王知道了，還了得了？」

　　我原本便疼得難受，看到吉瑪哭得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還得反過來安慰她，「好了好了，這不沒事兒麼？又沒掉兩塊肉不是？」

　　吉瑪依然不停地抽泣，我看以她的模樣恐怕要沒完沒了地哭上一天，便假裝煩躁地瞪了她一眼。

　　吉瑪看見我生氣了，忙胡亂抹了把眼淚，然後飛快地給我找藥塗抹。我心裡也覺得自己倒黴得很，第一天做宮女，竟然就這樣毫無尊嚴地收場……

　　這以後的日子，果真不好過了……我煩惱地撓撓頭發，覺得現在一個頭有兩個頭大，臨走時，景唐帝還饒有意味地瞪著我微微揚起嘴角，看來我這麼笨的宮女，他也是沒見過的。哎呀，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沒辦法，咱這宮女還得繼續做，不僅要做，而且要做得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在休整了三天之後，我腳面上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景唐帝中間曾派遣人來探尋我的情況，併發下話來，如若仍不痊癒可繼續休息，但我皖雅向來是個自覺的人，無論如何我現在不是公主，而是聖旨賜封的那個叫做什麼一品婉儀的宮女，如若再以公主身份自居，怕又會在宮闈中掀起一波風言風語的浪潮。

　　所以，在第四天，我便早早地讓吉瑪雲霜她們給我梳洗完畢，整整齊齊地套上衣服，在那群宮女們千囑咐萬嘮叨的送別中，再次踏上了公主偉大的當值女官的生活……

　　由於我來到定乾殿的時間是超乎尋常得早，殷全兒看到我出現在大殿門口的時候，竟像是看到了怪物。

　　我傻傻地一甩錦帕，呵呵笑道：「殷公公早！」

　　「公主早……」殷全兒漲紅了臉看著我，竟然有些緊張，「公主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又看了看還沒升起的太陽，指了指大殿，「皇上還沒入殿呢……」

　　「哦。」我點點頭，「那我就在門口等一會兒……」說完我便看了看四周，大大咧咧地挑著門口一個比較光滑的石頭坐了下來。

　　「公主還是進殿吧！」殷全兒站在我前面，一本正經道，「公主已是一品婉儀，是皇上最貼身的人，自然要熟知皇上的起居飲食等習慣……如若公主現在不接觸這些，怎麼伺候好皇上呢？奴才覺得公主可以先過去看看皇上，估摸著這會兒皇上還在寢殿呢。」

　　「嗯。」我無奈地站起身，聽殷全兒的意思，貌似我以後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要隨時伺候皇上……天，這個「伺候」，是個好隱晦的詞兒。

　　我的父王卓達汗王，就有六個女人伺候他，據說我也是他與我母親伺候出來的產物……

　　天，卓依皖雅，你那笨腦子又想些什麼呢？

　　我不自然地連咳兩聲，漲紅著臉點點頭。殷全兒納悶地盯著我一會兒，還是在前面彎了彎身子，恭敬地說道：「那就請公主隨奴才來吧！」

　　七拐八繞，我稀裡糊塗地跟著殷全兒拐到一個大殿，抬頭一看，寫著「翼心殿」的大匾金光閃閃地出現在我的頭頂。龍飛鳳舞的字體，正彰顯這殿主人桀驁不馴的氣勢與無可攀比的尊貴……

　　有趣的名字啊。我在心底裡默默念叨，翼取翅膀之意，翼心殿，心的翅膀？如果按這個層面來說，倒是別有一番意蘊。

　　我對這那大匾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緊張，卻見殷全兒笑著看我，「公主準備好見駕了麼？這就是皇上的寢宮了。」

　　殷全兒在前面帶路，我慢騰騰地跟在後面，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皇帝就是皇帝，這殿也不是一般的豁亮，光看外面大門就知道皇家龍威了，沒想到裡面更是別有一番景象——與外面的宏然大氣不同，殿內有些房間竟有著江南園子的別致風趣，珠簾墜搭，倒是平添些許浪漫氣息……

　　寢殿，原本就是個睡覺的地方……睡覺的地方都蓋得這麼大，還真是奢靡啊！

　　我揉揉鼻子，整個大殿裡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香香的味道，不單純是景唐帝身上那股霸道的龍涎香氣息，與之相比，倒多了一份女性的柔美味道……

　　我小跑著追向已經走到前方的殷全兒，小心翼翼地扯著他的袖子，低聲問道：「怎麼這殿裡有股香味兒？好像是……脂粉氣息？」

　　殷全兒木然停住腳，有些尷尬地看著我。

　　我不明所以，迷茫地看著他，「怎麼，這殿裡除了皇上，還有女人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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