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14)_嫵冰

一四

　　那是一雙多麼誘人的瞳眸啊 ……仿佛不是一種顏色，像極了玉城天邊絢爛的火燒雲霞，亮麗了整個天空……我甚至還在他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不爭氣的表情……

　　「怎麼？害怕朕對你動手？」景唐帝輕笑道，「朕還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呢，沒想到你也有怕的時候？」

　　我不好意思地拿下遮住眼睛的手，嘴裡卻不服氣地悄悄嘟囔道：「把自己說得和個老人家似的，還丫頭丫頭地喊我，自己不還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

　　「你說什麼？」大概看到我嘴裡一張一合，卻不見我發出任何聲音，景唐帝微微低頭，擰眉看向我，「若是想說話就大聲說出來，怯怯諾諾算什麼？」

　　「皖雅是說皇上您英明。」我輕輕呼出口氣，心裡暗暗將自己說謊話也不臉紅的本領聲討了千遍萬遍，「皖雅剛才心裡想的什麼您竟然全都猜對了……」後面的那句話可是實話，因此我一字一句說得特別虔誠。

　　「呵！」他又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要琢磨我說的話裡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我心虛地低下頭，生怕那雙懾人的眼睛輕易地翻起我心底那份無法示人的寂寞。

　　「殷全兒！」他忽然轉過身去，不再面向我，聽見他的召喚，一個公公模樣的人很快溜了過來，俯首聽訓。

　　「傳朕旨意，玉城八公主卓依皖雅嫻雅淑文，深得朕意，特封其為皇朝容安公主，入住瑾榕殿！」

　　我一愣，只聽見有人在說我嫻雅淑文什麼的好話，卻沒聽清楚什麼具體內容，只能傻傻地杵在那兒。

　　「皖雅公主，還不謝恩？」我正呆呆地看著那名即將擬旨的公公，旁邊成親王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趕緊跪下。」

　　「嗯。」我環視一周，大家似乎都在盯著我看，一時之間有些慌了手腳，雖然不明白到底賞賜了我什麼，但還是迫於眾人壓力乖乖地屈膝跪了下去，「卓依皖雅謝皇上恩典。」

　　「好！」景唐帝點點頭，重新坐到了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嘴角的笑意也隨著那逐漸高的位置而隱約不見，「容安公主可是朕登基以來第一個賜封的外族之女，並不是我皇家之嗣。朕為使皇朝內外感受朕之恩典，特賜封玉城八公主為容安公主。從此以後，皇宮上下切勿仍視容安公主為番邦之女，如若對其有絲毫不敬，朕將以蔑視皇室的罪名將其處置！」說完，景唐帝又環視一周，那銳利的眼神竟像極了玉城的聖物——雄鷹，只那一個眼神，仿佛殿下所有的人都像是他手到擒來的獵物，霸氣逼人。

　　「眾位卿家明白了？」停頓一會兒，聽到殿堂上如雷的「臣遵旨」的聲音響起後，景唐帝滿意地點點頭，「若眾卿家已明曉朕之心意，就請容安公主先回瑾榕殿休息吧。想必容安公主千里迢迢趕來，身體早已疲乏。」

　　我仍是覺得彆扭得很，好好的就由皖雅變成了什麼「容安」，仿佛未經我同意就改掉我的名字還是對我莫大的恩典，但卻又無法說些什麼，誰讓自己落到人家的地盤來了呢。

　　無奈地垂下頭，我微微屈膝，仍然執拗地想用回皖雅的名號，「那容皖雅先退下了。」

　　「嗯。」景唐帝哼了一聲以示同意。我隨即轉身，由宮女帶我到那個莫名其妙的瑾榕殿去休息，剛走到大殿門口，只聽景唐帝洪鐘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容安公主留步！」

　　我遲疑地轉過身，該封的封了，該賜的也賜了，難道還有什麼事兒麼？

　　「今晚朕在定乾殿備下厚宴，特地歡迎公主來到我朝。」景唐帝語氣柔和，卻有一股不容反抗的氣勢，「還請公主到時前來。」

　　「容安公主，請您隨奴才這邊請。」我和吉瑪正在定乾殿門前不知所措，一名老太監馬上迎了出來，我仔細一看，原來就是白天站在景唐帝旁邊的那個被稱作殷全兒的老太監，不由一笑，那殷全兒見我沒有任何架子，說話反而更加謙恭，「皇上一會兒才能到定乾殿，特地先派了奴才來伺候公主，公主先請進去休息吧。」

　　我點點頭，便隨他進去，由著他領我到靠近大殿上座的座位坐定之後，便不自覺地打量起周圍，竟發現自己坐的竟然是除了景唐帝之外的最上座，不由得有些慌張，「公公，您確定我坐這兒麼？」

　　「嗯。」那殷全兒又是極為恭順地低下頭，「今兒個的宴席原本就是為了您而準備，自然您該坐上座的。除了皇上、皇后與太后之外，您坐的自然就是最上的位置。」

　　我看著那高高的龍椅，手心裡又捏出一把汗來，這不是讓我成為眾矢之的麼？那麼多資歷豐富的大臣統領，那麼多天皇貴胄的皇子皇孫，竟然都坐我之下？

　　下意識地想站起來，一旁的吉瑪卻悄悄按下我已經支撐起身體的胳膊，低聲湊到我耳邊，「公主，旁人可以看不起我們夏族，但是您畢竟是我玉城公主，必須體現出我玉城的氣勢來！」

　　我低頭一愣，接著便安安心心地坐穩下來。想想也是如此，自己都覺得比皇族矮下一頭，那皇朝之人還有誰能看得起我夏族呢？真想不到竟有一日我能處於這麼重要的位置，還能代表著我族的興盛危亡。看起來大姐的話還是對的，我就算再不樂意，自己身為夏族公主的身份也是不爭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對面以及身後的席位均已陸陸續續坐滿了賓客，我能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已聚集到了我的身上，雖然有些彆扭，但是卻也受之理所當然，心底裡那份「人來瘋」的潛質又被激發了出來，特別是在民族感情的鼓勵之下，眾人越是關注我，我越是笑得燦爛而又大度，基本每個向我投來注視的目光，都收到了我自認為甜美的笑容作為回饋。不一會兒，嘴邊的肌肉便因笑得太頻繁而有些抽搐，不僅身體累，心更是累得慌。天知道這樣身不由己的笑容是多麼的耗費精力！

　　稍稍低下頭借喝茶來舒緩一下疲憊的心情，透著茶碗的粼粼波光卻發現一隻湖藍色的金絲繡龍寬袖隱隱出現在我身旁。我遲疑地看過去，成親王竟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旁邊，正自自然然地坐到我旁邊的位子上和殷全兒說著什麼。

　　「公主。」看我納悶地看向他們，殷全兒忙賠著笑俯身向我解釋道，「皇上知道成親王與您較為熟悉，特地安排成親王坐您旁邊，也好照顧您。」

　　我會心一笑，心裡暗暗稱讚起這個看似霸道實則細膩的景唐帝來，今兒個晚上，總算露出了自己最為誠懇的一抹笑容，再次噙著笑意看成親王，只見他卻像沒看見我一樣，兩眼直視前方。

　　我心下一緊，想了一會兒便立即想開了——呵！又在故意裝疏離吧？

　　「皇上駕到！」我正忙於與各位皇朝皇親大臣們展開「笑容大戰」的時候，一個聲音劃破整個大殿。接著就看見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我也不例外，低眉順眼地屈膝下去假裝恭順起來。

　　我真懷疑眾人吼出的「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是用盡了吃奶的氣力，要不然我怎麼會感覺前方的茶案隱隱顫動。反正我只是濫竽充數地對了對嘴形，心裡又開始笑起了這些人的癡傻，喊那麼大聲音又不能代表你的忠心，如此多的人一起吼，景唐帝也未必能識出誰的聲音大誰的聲音小來。呵！這樣的冤枉事還真有人特別願意做，確實是不可思議呀。

　　「眾卿平身。」景唐帝一擺手，隨即轉身坐到了高高在上的龍椅上，我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來，頓時發現他旁邊竟然站著兩個女人——一位雍華大方，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婦人模樣；一位則是正值妙齡，雖說模樣不算是特別俏麗，但是眉宇間所散發出來的貴族氣質，還是將整個人襯托得無比脫俗。兩人均頭戴鳳冠，一左一右地在景唐帝旁邊坐著，倒顯得十分和諧。

　　我自己暗暗琢磨，那老婦應該就是這皇朝太后吧？而那妙齡佳人，則毫無疑問地就是這一國國母了。

　　「容安公主。」我正在那兒瞎想胡猜著，景唐帝突然叫起了我的名字，我連忙抬頭，並奉上一個燦爛的笑容，景唐帝指著我向左邊的太后介紹道，「母后，這就是玉城八公主卓依皖雅，朕今日已經封她為容安公主了。」

　　太后的眼神倒是不像他兒子那般犀利與壓迫，只是和藹地看了看我，隨即柔柔地笑出聲來，「果真不虛其名，是個模樣絕佳的丫頭——」

　　我頓時假裝羞澀、順從地低下頭，卻聽那太后繼續說道，「這模樣生的，哀家活了大半輩子倒是沒見過如此俏靈的……都說那玉城八公主極其美麗，今兒可算是見著了。」

　　我繼續在那垂著頭扮嬌羞狀，旁邊的成親王卻嬉笑地說道：「瞧母后說的這話，就不怕皇嫂聽著了笑話？依孩兒看，皇嫂那雍容的氣度，倒是有另一種難以比擬的美麗。世間女子原本就分兩種，一種是外表漂亮，確實令人一見難忘，但是像極了那春日的花朵，花季只那幾日，自然經不起推敲；而另一種女人卻似那品不敗的香茶，越到最後越知其魅力所在。依我看，皇嫂不僅擁有前者女人的姿色，更是以後者女人的心境而贏人呐！」

　　我垂著的頭幾乎是要磕到地上，這成親王，真看不出他還有如此一面，瞧這馬屁拍得，不僅誇讚了皇后，還略帶兒子向母親撒嬌之意，令人拒都不能。可是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皖雅只是花瓶似的女人麼？花開一季，這話說得……確實讓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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