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11)_嫵冰

一一

　　我努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感覺到一絲疼痛。剛才不是還說嗎，他明天就要把我送到皇宮去，而這個被當作「東西」一樣敬獻的我，竟然還有閒心在這兒分析他對我是憐惜是討厭，這事情果真夠滑稽。

　　我唯恐再這樣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己，會有更加瘋狂的舉動出現，因此索性站起身來，「讓大家看皖雅的笑話了，皖雅身體有些不舒服，恕皖雅先行告退！」

　　說完我便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不回頭也知道，背後肯定又是想要殺死我的目光。

　　「吉瑪，把窗戶打開！」我躺在籐椅上悠悠地晃著，肚子吃得太飽，現在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吉瑪不解地看向我，「雖然已是初夏，但是夜風還是挺涼的……」

　　「我就是想看看外邊的月亮。」我輕輕搖搖頭，語氣放緩，自己都能察覺到自己情緒裡的那股悲傷，「你說，這兒的月亮是不是和玉城的一樣美麗？」

　　「公主……」吉瑪大概看不慣我這副哀傷消極的模樣，想要勸我可又不知道從哪兒勸起，我看到她那副心疼我的樣子，淡淡地垂下眼簾，不想讓她看到我即將要溢出的淚水。

　　我想玉城……拼命地想……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主僕二人就這樣靜靜坐著，仿佛心裡長了翅膀，早已經飛到了玉城那塊廣袤的草原……忽然，只聽「砰砰」兩聲，有人敲門。

　　吉瑪忙起身開門，我則翻了個身，將頭窩到吉瑪給我蓋上的毯子裡，心裡想著頂多是那什麼王妃又來莫名其妙地問我缺什麼東西，讓吉瑪自己打發了算了。

　　剛閉上眼睛，卻聽見吉瑪驚喜的聲音，「成親王……」

　　我的神經立即緊繃起來，剛才的倦意立刻無影無蹤，成親王？這麼晚他來做什麼？

　　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我坐到書案旁邊，隨便拿起一本書，假裝自己是在仔細閱讀。

　　這時成親王已經來到了我旁邊，我惱恨他今天下午故意疏遠與我的關係，於是頭也不抬地來了一句：「請成親王自己找個地方坐吧。」

　　他仿佛早已預料到我會對他愛答不理，所以並沒有反駁，只是輕咳一聲，吉瑪連忙搬了個椅子給他，於是，他就坐到了我對面。

　　我這才想起自己是寄人籬下，怎麼還讓他找個地方坐？一時心虛，於是把書舉高，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對了，這是成親王府啊，那就請原諒皖雅剛才的喧賓奪主。成親王招待周到，竟一時讓皖雅認為仍身在玉城。」

　　「呵呵。」坐在對面的成親王輕笑起來，我暗暗給自己打勁，甭想用你那莫名其妙的笑引起我的注意，我今日就算悶死自己，也不隨便和你說話自討沒趣了。

　　「那書好看麼？」成親王輕笑道，「看公主看得那麼仔細，一刻也不願意放下，肯定是好看得很吧？」

　　「嗯。」其實我絲毫沒看清楚書裡寫的是什麼，但為了不輸底氣，仍然堅決地答道：「有趣得很！」

　　「哦，呵呵。」該死的他笑得更加厲害，「早就聽說皖雅公主美麗驚豔，卻沒想到才識也不一般，竟連梵文也都認識？」

　　我腦子一大，這才仔細看了一下書中的內容，果真裡面的字都像蚯蚓似的大大小小扭曲著。天啊！我這是鬧出了怎麼樣的笑話？原本想給他甩臉子看的，卻沒想到反被人抓住了把柄。

　　「那是本王從皇兄那兒求來的梵經，真沒料到皖雅公主竟然也能看出有趣來……」

　　我的臉騰一下燒了個通紅，卻不想承認自己丟了臉面，於是惱羞成怒將書狠狠地摔到案子上，「好！我承認自己看不懂！成親王如果只是想看皖雅的笑話，那麼笑話也已經看完了，就請成親王回自己房間！」

　　成親王盯著我一動不動，原本綻放的笑意也慢慢收斂，只是那樣專注地看著我，好像是想把我看毛似的。

　　我又想起了他那兩位妃子的眼神和他今日對我不聞不問的舉動，心想你怎麼又和我來這一套？於是更加氣急，語氣也不自覺地更加尖酸，「成親王，外面已是月黑風高，您還是趁早回去吧。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待在一塊兒，這傳出去影響不好，皖雅倒是無所謂，可是您是親王，連累了您就不好了。」

　　我特意加重了「連累」兩個字，因此這個詞在整個句子中顯得特別突兀。看到成親王已經慢慢蒼白的臉，我知道他是想起了今天早些時候發生的那一幕……哼哼，心裡有一種反敗為勝的狂喜感覺。

　　「皖雅……」他看了我良久終於吐出兩字，我歪著腦袋想聽他要說些什麼，沒想到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眼睛看向窗外，緊抿雙唇，仿佛是在認真思索。

　　「明天……」正在我忍不住愣神的時候，成親王卻低聲說起話來，聲音很低，若不是仔細聽著，怕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

　　我呆呆地看向他，他卻不再看我，只是凝視窗外，若不是因為這房間裡只有我、吉瑪和他三人，我幾乎都要以為他是在和別人說話了。

　　「明天你就要進宮。」他淡淡說道：「宮裡不比你們玉城，人多規矩也多，你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要像今日在我府裡一樣逞一時之快。雖然你身份尊貴，明裡別人不敢對你怎麼樣，但是暗箭難防。還有……我皇兄應該會找個妥帖的地方安置你……如若……如若立即就讓你成為皇妃……你也得忍著……千萬別大喊大鬧，切勿再說出那日自玉城歸來的那種大不敬的話來……」

　　我麻木地聽著，心跳仿佛靜止了一樣，滿腦子都是他那溫潤低沉的聲音在盤旋，他這是在囑咐我在宮裡要小心麼？那麼，他還是在關心我的？

　　「以我對皇兄的瞭解，他立即封你為妃的可能性不大……一者你年齡小，二者皇兄也非好色之人，可能會另給你個封號……但是在宮裡一日，以你的姿色和身份，就會是其他人眼裡的釘子……你務必小心保護自己。」

　　「嗯。」我簡單應了聲，覺得自己仿佛明天就要去上刑場似的，壓不住的難過。

　　「還有……」他忽然站起身來，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地看向我，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墨黑的眸子裡仿佛是一汪湖水，雖然表面平靜無波，但還是能看得出他心裡的不決與猶豫，在他的眸子裡我看清楚了自己——依稀還是那個在玉城無憂無慮的八公主，仿佛什麼都沒變，變的只是心情。

　　「這個……」他忽然抓起我的手，將一個硬硬的東西放到我的手心。我下意識地想要看清楚那是什麼，卻沒想到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竟然一把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完全將我的手包在裡面。

　　「待會兒再看吧。」他訥訥地說道，「這是我的貼身物品，等進了宮，咱們就不能像這樣說話了，你若在宮裡有了危險，可以拿這個給賽雲，那時我或許可以幫忙……」

　　我好像受了蠱惑一般，只知道點頭。

　　「記住，在宮中有情不如無情。」他又囑咐了一番，「對什麼人都不可太親近，對任何人都不可不防，即使那人對你再好……」

　　「那……」我低下頭看著他握著我的手，「連你也得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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