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99)_傾城之戀

九九

　　誰願意離開自己的故鄉？誰願意眼看家園破敗、家人流離失所？

　　「我獨自到潼州來，就是想要趕走契丹人。我裴奉飛發誓，竭盡生命也要將契丹人趕走！」他不想讓他們失望，除非他死，否則就會一直戰鬥。至於嫵音，他一笑，老天待他真不薄，嫵音會和他一起。

　　「我們願意跟隨將軍回去。」

　　「此次回潼州，沒有糧、沒有錢，也沒有保障，連命都是掛在刀口上的。」他不會騙人，有什麼就說什麼，要他們看清楚、想明白。

　　他沒料到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肯放棄，大家都想保衛自己的家。

　　嫵音說得對，其實，為家園而戰，匹夫有責。

　　不要小看百姓的力量，也能聚沙成塔。他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委託一些文人編寫名冊，這樣便於管理。他的意思也不是要他們一個個都去和契丹拼了，而是要把他們組織起來就可以聚成強大的力量。喧鬧將夜幕也暖熱起來，大家都振奮地商量如何趕走契丹人。

　　他回頭，那細細含笑的晚香玉在風中開著，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他覺得，此生，擁有她已是無憾了。

　　她一身男裝，坐在那兒含著笑。他離她並不遠，這些人看似都是天朝的百姓，可誰知道是否有別有用心的人混在其中，來挾持他最親近的人以要挾他。

　　裴奉飛的身上有著一種讓人景仰的氣質。她想，如果他願意，也能一呼天下應，這江山他一樣能坐擁。

　　不過，他有的只是忠心和熱血。他會是一個好將軍，而將軍和君王是不同的。

　　此刻，她看到他的大將之風，氣沖雲天；而在阿蘿山、在將軍府，又能看到他的細心、他的寵愛。這麼一個男人，叫她如何不全心愛他？

　　他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熱茶，潤潤乾燥的喉嚨，「有他們做後盾，我有更大的信心。」

　　她只是笑，「你好有名，連馬也是人家送的。你只要站起身，百姓都能認識你。」

　　「這怎麼是出名？你為百姓做得多了，百姓自然記得你。」

　　她端起茶，「敬你，最偉大的裴將軍。」

　　他失笑，看著她眼底的俏皮，「踏上潼州之路，我就不能有時間照顧你了。如果有什麼不舒服，可不要忍著，一定要告訴我。」

　　她點頭，「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等著你回來。也不要你擔心，因為我們要一起長長久久的。」她笑，沒有害怕、沒有憂慮。

　　兩心相連，知他不會棄她而去，不會連命也不要。潼州要守，如果他身亡，那她也不會獨活，只要在世的時候，不曾後悔過。

　　很多的愛情，激烈過、掙扎過，然後平靜，最後乏味。

　　而她和裴奉飛，平淡過、幸福過，看淡了生命，只想再回復平淡。

　　第二天一早，他馬上就要帶著人趕往潼州，一路上還能看到流離之人。看到他，眾人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靜靜地流淚。那眼中，像是看到了最親的人一般，滿含委屈和淚水。

　　他知道，這些隊伍並不能上戰場，沒有經過任何訓練，根本不是契丹的對手。他們只是無辜的百姓，只想要奪回自己的家，何必讓他們去拼命？何必要他們去做無謂的犧牲？不過，人多終歸力量大些。

　　他讓他們在潼州附近安全的地方住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地的地方，就能找到吃的，就能種出吃的。

　　安頓好嫵音，他獨自一人去打探消息。潼州四處都是契丹人，只能等入夜了，他才有機會去看。

　　低矮的草房裡，風在呼呼地叫著，嫵音像個小公子一般，頭髮都束了起來，穿著男子的衣服，為的是保護自己。

　　她走來走去，滿臉焦急地等著裴奉飛回來。天都快亮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呢？好擔心他啊！

　　很輕很輕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慮。她站起身，打開門，他就帶著寒氣閃了進來。

　　終於，一顆心落定，她拉著他坐下，倒杯熱水給他喝，站在他的身後揉著他的肩。

　　裴奉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潼州城整座城都淪陷了，幾十萬兵馬就駐守在潼州門內。」

　　「我想，他們沒有發動叛亂，大概是三王子那裡沒有動靜，他們也不敢貿然而來。」

　　他點點頭，「有道理。皇上現在登基了，一直很平靜，契丹還在觀望，隨時都有可能沖出潼州。兵貴神速，今晚我還得入城。」

　　「嗯，你現在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晚上才有精神、有氣力。」

　　他抱著她的腰，頭埋在她的細腰裡，「抱著你，似乎能讓我消除所有的不安。」擁有能分憂解愁的娘子，多好啊！

　　嫵音心想，裴奉飛的內心也是很脆弱的，他面對人的一面，很剛強。只是，他也是人，不是神，需要被呵護。她輕揉著他的發，「好好睡一覺吧，走了那麼久，你幾乎都沒有怎麼休息過。」

　　「我想好好保護你，又怕你的特殊身份被人發現。你可知道，契丹出多少銀子買我的人頭？一千萬兩，這可是一筆巨額錢財。人心，誰也說不準，別的倒也難進我的心。只是，嫵音，我怕別人會傷害到你，為你，我不懼死亡。」能威脅到他的，就只有嫵音。

　　以為只要有愛，就不怕死、不怕苦，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到了潼州才發現，步步驚心。如果別人擄了她相威脅，要他的人頭，那她倒不如咬舌自盡。

　　她低下頭，靠在他的頭上，「我來潼州，是不是錯了？如果有一天，這樣的事情發生，裴奉飛，你要敢用項上人頭來救贖我，我不僅會死，而且還會在心底恨你。」

　　「不必說得那麼沉重，還沒到那個地步。錢財能引來虎狼，這世上卻也多正義之士。嫵音，我去哪裡都會帶著你，不會讓你受傷害。」他變得脆弱，變得害怕，怕她會被人刺殺。

　　「你潛入城裡，也帶著我嗎？」她好奇地問道。

　　「是的。」他說，「我背著你，一樣能攀牆走壁。」

　　她低低地笑，「那豈不是很刺激？我做你背後的眼睛。」她不會拖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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