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晚香玉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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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擺微濕,她收了小傘,上了馬車。 裴奉飛合上那扇沉重的木門,隔壁傳來一陣歡笑聲,他聽得有些癡了,而後甩甩發上的水,依舊將門鎖好, 一匹戰馬,因為嫵音,變成了拉車的馬,一路往城外而去。 下雨,街上極少有人,沒有人認為,他就是那威風八面、讓契丹聞風喪膽的裴將軍。 「肚子餓了嗎?」他輕輕地問。 快出城了,也是該買些東西了。說不清楚為什麼,他如此落魄,她應該指著他的鼻子嘲笑的,可是她竟然心憐於他。嫵音歎口氣,出了城,她就不是阿蠻公主,她是嫵音,也不知前路如何,她不能再壓抑著自己。 「你等一會兒,我去買點兒東西給你吃。」他拉住馬。 嫵音輕聲說:「還是我去吧,你這樣子,會讓人問的。」到時他如何開口?他是個精明的將軍,卻不是善於打交道的人,而且還半夜提著劍。她下了馬車,朝路邊的店家而去。細雨中,那單薄的身影、優雅的步子、被風揚起而輕飛的發,深深地印到他的心底,如此一個冰雪聰明的阿蠻公主。 他笑了,老天總算是待他不薄。她很聰明、很細心,而且還理解他。 在雨中的笑容,也變得有些暖意。他下了馬車,迎上那拿著一包東西回來的美人,他的妻子——阿蠻,第一次,他有一種有家的感覺,有她在,哪怕沒有固定的地方,也算是一個家,他要負起責任保護她。他很欣賞阿蠻公主的鎮靜和膽識,而且,她不介意沒有榮華富貴的生活,也不介意跟著他吃苦,甚至是送命。 他扶著她的手,讓她上了馬車,然後揚揚鞭出城。一隻白嫩的手,拿著包子遞出來,戳戳他的背。他接過,大口咬了下去,滑下心的是暖意。 城裡城外,一樣是下雨,越下越大。 「裴將軍,咱們到廟裡歇歇腳再走吧!」他的傷怎麼說也沒有好利索。淅淅瀝瀝的雨越下越大,都會濺到馬車裡來。他不坐進車裡,像怕冒犯了她似的。 雨好大啊,他打開傘,扶她下了馬車,但還是淋濕了她。把傘給她,他將車上的食物拿下來。嫵音踮高了腳尖,將傘移一半到他的頭頂上。 他有些愕然,然後關心地說:「阿蠻,你先進去,別淋著了。」 那他呢?他就該被淋嗎?嫵音不出聲,她性子硬,認定一件事,就會由著性子來,她硬是要等他一起。裴奉飛心裡熱熱的,趕緊拿了東西,一手拿過她手中的小傘,將傘的大部分都移向她。 她暖熱清香的身子靠得很近,她的發散落在他的手腕上,他能感覺到她的髮絲是那般柔軟。 一個破廟,但是足以遮風擋雨。他拿乾草鋪墊在地上,讓她坐著,全身水淋淋的,用手一擰,竟然擠出不少水,他覺得好笑。真不是一個好天氣,偏偏離開的時候下雨。 「該天晴的時候再趕路的。」他低低地說著,含有一絲抱歉,也打破了這份安靜和尷尬。 嫵音皺皺眉,掏出帕子給他,「擦擦吧。」一頭一臉的水,她又沒有不許他進車裡來,真是笨得要死。 他自然地接過,淡淡的香味襲上來。 嫵音歎了一口氣,「遲早要走的,多留一天,就會多擔心一天,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心慌。」現在的情勢,她也看得清楚,哪朝天子登基,沒有血腥呢?誰不想坐上那萬萬人之上的帝位?在蒼國,這些事,她哪裡不會知道,別說是王子,就是公主之間還不是一個個為名、為利、為寵而爭鬥得厲害。她喜歡阿蠻,就是因為阿蠻的身上沒有這些惡習。 他笑笑,「阿蠻公主,要不要多拿件衣服給你?」她看起來似乎有些冷。 「出了京城,就不要再叫我阿蠻公主。你是個平凡的人,我也是個平凡的人,沒有將軍,更沒有公主。」她喜歡這樣,叫一聲公主,都會讓她心裡刺痛一下。 裴奉飛點點頭,「阿蠻?」 「不,叫我的小名,叫我嫵音。」她也笑了,其實他並不難相處,笑起來也會讓滿天水霧為之失色,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吧,讓她重新做回嫵音。 「嫵音。」他輕念著這個名字,風吹來杏花的香氣,他看著,廟旁邊一株雪白的杏花開得燦爛,白花混著雨、夾著風四處飛落著。 她也看得著迷,情不自禁地說:「好美啊,雨打杏花,別有一番憐愛的美。」 她就如那杏花,但是她比杏花更美、更堅強,裴奉飛細想之下笑出了聲。 嫵音回過頭,「你笑什麼?」雨打杏花好笑嗎?還是她看著像是白癡,很好笑? 「不,我不是笑你。」他的笑意深達眼底,「嫵音,你大概也不知道我的名吧?」總是叫他裴將軍,如今,他也算是落魄了,總不能再叫他裴將軍。 沒想到他這麼細心,這些不經意的細節,他居然也注意到了。嫵音有些尷尬,臉上飛紅。 他朗聲說:「我叫裴奉飛。」他的聲音清晰有力地傳到她的耳朵。 裴奉飛,這個名字就是和她交結在一起的。 杏花雨,香飛飛,情思思。 她抱著膝,唇角一抹輕鬆的笑意,看那雨中的杏花被風吹著,歡快地舞弄著花枝。她想,如果能一輩子這樣安寧,也就心滿意足了。 兩個人拋掉了各自的身份,有的只是一顆要迎接刺殺的堅定之心,他們都明白前路是什麼,但並不害怕。 當最後的雨滴壓彎了那潔白的杏花,裴奉飛站了起來,「嫵音,走了。」 淡淡的一句話,像是相熟了很久一樣。他說出來,很自然,不需要太多的強迫。 馬甩著毛髮上的水,他擋在她的前面,不讓她濺到半點在身上。雨後的泥路有些滑,她提著裙擺,小心地走著。他伸出手,將油傘夾在腋下,然後伸出溫熱的手掌。嫵音看著這只手掌,象徵著信任,象徵著他們之間的平凡。她將自己的手交了上去,讓他握著,扶持她走過一個個小水窪。他的手掌很大、很溫暖,只要讓他握著,去哪裡,她都不介意。反正一切有他在,她可以依靠他。 半抱著她的腰,讓她輕而易舉地上了馬車,手中的纖細腰肢軟得如柳絲一般。裴奉飛一怔,很快地放開,「嫵音,坐好了,我們就要出發了。」 出發的意思,誰都知道。嫵音探出頭去,看那潔白的杏花越離越遠。 裴奉飛卻說話了:「我老家也有杏花,還有桃花。」從她的眼中可以看出,她極喜歡花。 「為什麼你會做將軍?」她不解地問。但是他沒有回答,只是馬車駕得越來越快。 是不能說的秘密嗎?那就當她沒有問過。 一路上歇歇停停,很快就到了岔路口了。他停在中間,思量著走哪條路。 一條是官道,一條是小路,官道不用猜,肯定有埋伏,那山間小路呢?同樣,也是少不了伏兵的,而且山路險峻,極難行走。 那就只有一條路了,這裡可以通行馬車,不過遠了點兒、曲折了點兒,可一樣能到達目的地。 「會有些麻煩。」他淡淡地說。 「官道會有多少人伏擊?」她淡淡地問著,走官道怎麼說也會好一點兒的,至少比較光明。 「不知道。如果沒猜錯,官道上的人會多上一倍。」他沉思著,如果是他獨行的話,不難選擇走哪條路,而今還有嫵音,他的妻。 嫵音揉揉額頭,馬車搖晃得人有些不舒服,「為什麼不走官道?按一般的心思來講,官道太顯眼了,你不可能走官道。所以,也許那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官道裴奉飛會想到埋伏,所以他會走山道,那麼埋伏就會在山道。 裴奉飛搖搖頭,眼裡有些迷惘,「你不懂,這一次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回了阿蘿山,那裡是我的地方。」他們將無法下手。 「你怕了嗎?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她看得出他在戰抖。 裴奉飛有些歎息,「怎麼回頭?如果回頭,天下必亂。我只是不想和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兵士為敵。」嫵音沉默了。是的,三條路都有人伏擊,只是要從哪裡走呢?這就得看運氣,挑中了就走運,就能逃出去,挑不中就什麼也沒有了。 「你想走哪裡?」他想聽聽她的意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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