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28)_傾城之戀

二八

　　「不必多禮，你且說說，這次準備好了沒有？」皇甫玉華一反剛才的局促和儒雅，一張臉上滿是陰狠之色。

　　那個黑衣人站起來，「五王子，三王子已先行一步啟奏皇上，讓手下去接管天龍山的軍隊，並且要追殺裴奉飛。」

　　皇甫玉華敲敲桌子，實木的桌子有些冰冷。他唇角現出一抹笑，「也好，他手下沒有一個厲害的武將。到時我會奏請父皇，由我親自去天龍山，軍隊可不能讓他掌管太多。」也不能讓他去天龍山，否則和潼州的一會合，天下兵權就有一半在他的手上，局勢將更難掌控。

　　「這事，七弟知道嗎？」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那黑衣人點點頭，「估計是知道了。三王府那邊有消息過來，三王子去了趟裴府，大概就這幾天，裴奉飛會回阿蘿山，三王子已在官道上設了埋伏，欲殺之。」

　　皇甫玉華沉思著，眸子變得很冷，「這倒也是，裴奉飛只效忠於皇上，對我三兄弟而言，無異於一隻反咬的猛虎。如若裴奉飛不死，卻變節投靠三王子，那麼一切就如沙子一般全散了，自是留他不得。」

　　「裴奉飛也知走山路必是更險峻，加上帶了阿蠻公主，一定會走官道。」那黑衣人拱手道，「又讓三王子領了先，一封信就讓裴奉飛從天龍山回來，他可以成功地接收了兵權。可惜的是，那天晚上沒有一刀殺了裴奉飛，才讓五王子這般傷腦筋！」

　　「三王府那邊還有什麼消息傳過來？」他不悅地問。

　　「估計三王府也多少有一些察覺，現在還沒有消息過來。」

　　皇甫玉華揉揉眉心，「這事還有些棘手，裴奉飛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留下來，不為我所用，就是一個絆腳石；不留，到時只怕情勢難以逆轉。」皇甫天華娶幽朵兒真是娶對了，當初手下勸他娶幽朵兒的時候，他還嫌她是個不乾淨的女子，現在皇甫天華卻將她利用得夠徹底，幫他成功地得到了兵權。

　　「五皇子，那我們是殺還是不殺？」

　　他輕喝了口茶，「七王子那邊呢？」

　　「七王子知道三王子在官道上埋伏了，已在隱秘的山林間設下了埋伏。」

　　「你帶五百名弓箭手，埋伏在甘嶺，那裡是有水的地方，也是必經之地。他們是不會走官道的，山林一定要有人埋伏，而後殺之。」他冷冷地說著。

　　要想登上皇位，就要不擇手段，這是母妃告訴他的，他不殺，一樣有人會殺，裴奉飛只是一顆棋子。

　　「是，五王子，末將馬上去辦。」

　　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絲絲縷縷的，很安靜。殺氣散開之後，他又可開始支著腦袋，想著那巧笑倩兮的嫵音了。其實，爭權很累，為了爭權，他拉攏了皇甫少華，所以，也犧牲了嫩玉，忍受著皇甫少華喜歡嫩玉、纏著嫩玉。

　　很累。她的笑能解除他卸不掉的陰暗，她象徵著光明，他想把她留在身邊。下一次，他會上她府中提親，納妃又何妨呢？他並不排斥她。

　　做了皇上，她會是他的妃，而嫩玉，他答應過，將會是他的皇后。現在的一切，都是在為皇位打基礎，有她陪在身邊，他應該會更輕鬆。

　　嫵音，這個奇妙多才的女子！他咧開了唇，將茶一飲而盡，「我們還會見面的。」她不知道他陰暗的一面，那就讓她永遠也不知道。

　　裴奉飛將管家和所有的家丁都叫了來，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些銀子，讓他們先回老家去。他不能牽連他們，他回來的時候，沒有料到會有如此變幻，他不能讓他們跟著受苦。

　　「城外有間空屋，我已將它買下了，你們可以去那裡住上一段時間。一個月後，如果我還沒回家，你們就不用再回來了，各自奔前程吧。」

　　裴府的人，大多都是苦孩子，沒有一個肯拿銀子走。

　　苗管家雙眼含淚搖搖頭，「都聽將軍的話，別讓將軍為難。」

　　「我們不走，我們就守在裴府等將軍回來。」眾人都不肯離開。

　　裴奉飛歎了口氣，「很多事，你們也不明白。如果以後我回來了，你們都可以回來。」不出意外，必會有人來查封裴府。這些年的功高震主，他也隱隱知道。他不能拿那麼多的人命當賭注。他可以不要官位，他只要活著，只要天朝不被人侵犯。

　　他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正廳，深明利害關係的苗管家會跟他們解釋清楚的。正廳上面懸掛著皇上親筆御賜的牌匾——護國安疆，他失笑，搖搖頭，坐下。

　　嫵音走了出來，「什麼時候出發？」

　　他看著她，「阿蠻公主，得委屈你和我去阿蘿山了。」留在京城裡，對她也不利。

　　嫵音淡語：「嫁雞學飛，嫁狗學跳。我是你娘子，自是跟你去。」哪怕是死路一條，那也是她的命。

　　她看向他疲憊的身子，替他覺得不值。可是，他也無能為力，他是個忠臣。

　　說不清是他救她，還是她救他，二人的命運，在上京城的時候，就緊緊地聯繫在一起了。但是，她相信，無論如何，他都會比她先死，他會用最後一口氣來保護她。

　　第十三章杏花飛雨

　　我不會拖累你的。但是，你聽著，你一定要回來！殺不殺人是一回事，無論如何，你要來找我。

　　裴奉飛散盡家財，苗管家將值錢點兒的東西也搬走了，因為這裡將會被貼上封條。昨日還是醉花迷人，今朝卻是黃花滿地。雖還沒到那個地步，但一切卻可以預料，迎接他的將是一次次的阻殺。他只能搖搖頭，望著空蕩蕩的裴府苦笑。

　　平生叱吒沙場，如今卻落得一騎馬車出城。嫵音心裡有說不出的悲哀，不過這悲哀卻是替他悲哀。

　　她真是替他不值。對國家、對皇上，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說別的，有誰的將軍府像他的一樣，如同普通人的宅子，樸素如常，更別說有什麼值錢的古董了。這個將軍府，不過是他回京城後落腳的地方，實際上也是給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提供個歸宿。

　　這麼久以來，她也知道了，這裡的人全都受過裴奉飛的幫助。他身邊沒有多少銀子。對他來說，她也算是帶著錢下嫁了吧，呵呵，她心裡忍不住發笑。

　　裴奉飛看著她的笑，有些歎氣，低落的心情更加傷感，「阿蠻公主，上馬車吧！委屈你了，我會盡到我的責任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傷。」

　　這不關風與月的事，只是他從來不喜歡牽連到別人，此次如果留在京城，很快就會牽連到整府的人。王子間的奪位，已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他自知，他的忠心是別人的眼中釘。三個王子，他都不會效忠，所以三個人都要殺了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只聽令於聖上，叫他做什麼反叛之事，他寧願引頸自刎。

　　京城裡風雨正濃，帶著血腥味，都可以聞到那肅殺之氣。

　　濛濛細雨下著，模糊了眼，沾濕了發，帶著絲絲寒氣打濕了人的心。

　　他撐開油傘，替她擋著雨。他不在乎身份的事，可是他不想讓阿蠻公主太委屈，凡事，他都會順著她。

　　嫵音將眼底的憐意收起來，微冷的手接過小傘，就往馬車走去。

　　沒有繁複的裝飾，她是平凡的嫵音，不是高高在上的阿蠻公主，其實這才是真實的她。而裴將軍，一定會認為是她不得已而為之吧。那些珠釵玉翠、綾羅綢緞，她一點兒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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