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晚香玉 | 上頁 下頁


  她心中有個不祥的預感淡淡地籠上了眉頭。她怕雷雨,可是她沒有軟弱害怕的權利,因為她是公主。在這個陌生的天朝裡,她要生存,而且還要有尊嚴地生存,不能讓別人瞧不起蒼國。

  一會兒,一個嬤嬤進來稟報:「阿蠻公主,裴將軍說現在下雨不好上路,只有等雨停了,才方便進京。」不過是一個戰敗國的公主,裴將軍為什麼要那麼客氣?她高高在上,冷然不可親近,脾氣高傲得很,還以為真能當上皇上的妃子嗎?她知道,她心裡都清楚。她只是不想去承認,因為她是公主。

  收起軟弱的眼神,嫵音一眼就看到嬤嬤眼中的嘲意,冷冷地說:「裴將軍不說本公主也知道,雨停了再出發。」

  嬤嬤領命出去,沒敢多瞧她一眼。

  從半開的小窗看著下得急厲的雨,她很喜歡下雨天,可是又怕打雷。雨水能把人的哀愁盡情地沖刷,能帶走所有的不快樂。印象中娘模糊的相貌很早就消失了,娘膝下無子,怎能受寵?父親一天到晚喝花酒。那一次父親竟然將姐姐賣入宮中做宮女,姐姐豈能願意,只怕等三年出來後,她的愛人已是別人夫了。於是她代替姐姐進宮了。

  現在她又替公主出嫁,她不知道她的命運是否就是要不停地代替別人?下了一陣雨,天空逐漸明朗起來,雨也小了許多。她低頭看著下面的街道,竟然看到冷面將軍帶著人在四處巡邏,讓手下幫著百姓搬著東西。站在公正的立場來說,這位裴將軍是個好將軍,怪不得他受萬民擁戴。人云:潼州有裴將軍,莫教契丹進一步。這也就是對他最高的讚譽了。在百姓來看,他是天神,是潼州的神。可是在皇上心中呢?功高豈有不震主的?她的唇角扯起一抹笑,如此便好——將軍有幾個是死在沙場上的,官場之上、帝王權術之中,這種人豈能留得長久?

  沒有想到的是,這雨竟然連綿下了好幾天,她就這樣在潼州多留了幾天。

  太陽射出萬丈的光芒,預示著雨的終結。嫵音也得起程了,她有些惶恐,對前路的惶恐,她心裡其實希望這雨可以一直下個不停,一直下到五月初五。

  錯過了大喜的日子,皇上必不會再補婚,而且她在路上發生的事,只怕早通過飛鴿傳書,傳到了京城。皇上可以來道聖旨,讓她留在潼州,擇日再上京。這個「擇日」,就有些味道在裡面了,皇上那麼多的妃子,一「擇」也許就永相忘了。她寧願受人恥笑地留在潼州。只是這些都是她自己想的,一切都是空想,她終究還得上京。

  等待她的不是大花轎,而是馬車,不甚豪華的馬車。

  「阿蠻公主,大雨耽擱了幾天,得抄近道走,才能準時到京。」他沒有任何歉意地說。

  嫵音淡淡地問:「抄近道?」他必是話中有話。

  裴奉飛的眼裡有些讚賞,卻依舊無波地說:「只是山匪多一些,阿蠻公主莫怪。」

  「既然將軍是保護阿蠻上京的,將軍選擇哪條路,阿蠻也只能走哪條路。」他不怕,她又怎麼會怕,沒有把握,他敢走山道嗎?在天朝境內若真出了什麼事,他就得負全責了。

  第四章 逃命

  她不會管他的死活的。她只有跑才有活路。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可也不知為什麼,她想活著。雖然不怕死,可是到了緊要關頭,人的本能還是會跑。

  大隊人馬依然走官道,掩人耳目。那些人遲幾天到京城也可以,而她不行,她必須在預定的五月到。若遲了幾天,所有的安排都會亂。她身邊只有兩個宮女陪著,近路並非想像中的那麼好走,一路盡是顛簸不平。關於這一點,她倒沒像嬌貴的公主那樣抱怨他,受些苦無所謂,只要能如期到京。

  其實,她又不想到京,就這樣一路心情複雜地想著、煩憂著。

  兩個宮女見她不出聲,自然也不敢聲張,只能暗暗叫苦。

  抄近道,原本也就算好了路程和時間,只是這裴將軍像是有什麼急事一樣,起早摸黑地趕路……

  馬車停在一邊,暫時休息並吃些東西。娜娜將水倒在玉瓷杯裡,有氣無力地說:「公主,請喝點兒水。」如此折騰了幾天,她們都累了。

  馬車裡的嫵音隔著簾子冷冷地說:「裴將軍,是否趕路趕過頭了?」

  「怎麼,公主怕累啊?」他的語氣有著一絲的焦躁。

  嫵音心下冷笑,淡淡地說:「請問裴將軍,阿蠻早兩天到京,將軍又將阿蠻安置在哪裡?」嫁娶之事安排得十分周密,不能遲,也不能早。她畢竟是一個公主,豈能住在接待使臣的官房。她嫁進宮,是為正妃,自然不能住那裡,皇上也丟不起這個臉。皇宮會專門備有花嫁房,日子也是挑好才能住進去的。

  她的住處,必須由宮裡的人打點,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他很煩躁,一仰頭,將水袋裡的水喝了個精光。他必須要早點兒趕回去,不然,就來不及了。讓人護送她慢慢趕路又絕對不行,他不能冒這個險。

  但是他必須要提前回去,冷厲的眸子看到劍上編織的流蘇,心裡一暖,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阿蠻公主儘管放心,阿蠻公主可暫住我府上,等日期到了,即可住進花嫁房。」

  阿蠻勾起一抹冷笑,語氣也變得嘲諷,「裴將軍,阿蠻豈能住你府上?」成何體統!她不能壞了蒼國的名聲,她只能住花嫁房,等待迎娶的日子到來。

  他終於歎了口氣,輕聲說:「阿蠻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他覺得她並不是不明理、不分是非之人。他希望她能成全他,這是他一輩子的事,要他放下架子也無所謂,他其實不太在乎這些的。

  哦,他也有求她的時候了,真是有興趣啊。嫵音也不端著公主的架子了,也不講什麼男女有別了。她恨他,他要求她,必然是他有什麼不得已。那正好啊,聽了之後再作打算。她伸出手讓娜娜扶下馬車。

  他先走一步,在那芒草齊腰的地方站著,黑色的披風被風吹得鋪展開來,冷冷的,高大得像是天神一樣。

  嫵音抬頭看看天色,似乎又要下雨了,如此大的風胡亂地狂吹,草叢裡的什麼鳥也急急地叫著、催促著,一聲緊過一聲。

  她攏攏被風吹散的發,久未走路,竟然有些頭暈。她站定,清朗地說:「裴將軍請講。」

  他張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難道叫他說,他趕回去是想試著挽回心上人嗎?跟她說這些,多不合禮儀,可是他也不能看著她出嫁什麼都不做吧。

  有些事,雖是天註定,但不是也有句話叫做「事在人為」嗎?他不想失去,所以,他要挽回。

  「既然將軍不想說,本公主就回車上去了。」她不逼他,他越是說不出口,就說明這事對他越是重要,還怕他不說嗎?既然有求於她,那就讓他等著看她怎麼整他吧。

  他平淡地說:「阿蠻公主,你恨我。」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清脆地說:「是的,我恨你。」毀了她的國、毀了她的家,如果她不恨,她就不配做蒼國人。

  「放下這些恨,阿蠻公主,以後有什麼需要,我會盡力幫你。到京城後,我會讓人先找個隱秘的客棧安排你住下,等到了日期再住進花嫁房。」他有些酸澀地開口。叫她放下恨,他想會很難吧。

  「原因呢?」她覺得血液中流著的那點兒黑色的血,可以使她狠狠地傷害人,對他,她決不能留情。

  他歎了口氣,低沉地說:「實不相瞞,我要去挽回一個重要的人。」

  嫵音真的很想大笑,忍也忍不住,滿臉是笑意,卻嘲諷地說:「原來,將軍也有心愛的人。」重要的也是掛在心上的。

  明知她在諷刺他,裴奉飛也沒放心上,「公主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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